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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邓艾,生来口吃,却注定为军阵而生。

初入行伍时,同袍笑我连个整句都说不出,可司马懿独独看中我排兵布阵的才能。

从淮南平叛到陇西抗蜀,我在刀尖上走出自己的路。

段谷大败姜维,世人皆称“邓艾当世无双”。

偷渡阴平那七百里绝境,我亲眼看着士兵裹着毛毯滚下悬崖。

成都城破时,刘禅的降书在我手中颤抖。

我上书请封刘禅为王,却被钟会密信诬为谋反。

卫瓘带兵闯入时,我正抚摸喉间那道少年时因口吃自残的旧疤。

冰冷的剑锋刺穿脖颈时,我忽然想起三十年前淮阳屯田的午后——那时泥土的味道,真干净。

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新翻泥土的腥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鼻端,几乎令人窒息。襄阳城头的风,带着江汉平原特有的湿气,刀子似的刮过脸颊。我扶着垛口粗糙冰冷的石砖,目光越过城外那片被反复争夺、践踏得不成样子的旷野,死死钉在对面那支蜿蜒如黑色巨蟒的军阵上——蜀汉诸葛亮的旌旗,在薄暮的风中猎猎作响,刺得人眼睛生疼。城下,魏军将士的尸体层层叠叠,尚未冷却的血汇成暗红的小溪,无声地渗入焦黑的泥土。

“邓…邓艾,你看…看那…那左翼…翼的…阵…阵脚…是…是不是…有…有点…乱?”身边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带着新兵特有的、竭力掩饰却依旧明显的颤抖。是屯田营里刚提拔上来的小子,叫田续,此刻正指着敌军阵型中一个微小的、常人难以觉察的变动。

我喉咙里像堵着一团干涩的茅草,每一次试图发声都拉扯得生疼。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住那股熟悉的、令人焦躁的阻滞感,才勉强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左…左翼…前…前凸…步…步卒…与…与后…后队…骑…骑…骑…”

“骑”字后面那口气终究是断了,憋得我面皮一阵发烫,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身后传来几声极力压抑的嗤笑,如同细小的芒刺,扎在背上。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几个世家子弟出身的同僚。他们向来如此,以我的口吃为乐,仿佛这结结巴巴的言语,便是对我这个出身卑微的屯田典农功曹最好的注解——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下贱人,也配站在这襄阳城头议论军机?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一丝锐痛传来,竟带来奇异的清醒。目光重新投向城下那片混乱的战场,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旗帜移动、烟尘腾起,在我眼中却骤然清晰,仿佛一张无形的巨大棋局豁然展开。那些移动的点,拖曳的线,渐渐勾勒出敌军的意图和破绽。

“…佯…佯攻!”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用力而扭曲嘶哑,却意外地连贯了一些,“…中…中军…是…是幌子!…他…他们…想…想从…西…西侧…水…水…水门…突…突破!…那…那里…守…守备…空…空虚!”

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起伏,喉咙火烧火燎。四周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嗤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死寂和惊疑不定的目光。连田续也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就在此时,城下陡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噪!果然,蜀军阵型猛地一变,原本看似主攻中军的重兵潮水般向两侧分开,真正的精锐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骤然扑向西侧那道相对薄弱的城门!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惨嚎声瞬间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我重重一拳砸在冰冷的石垛上,指节瞬间破皮渗血,那点疼痛却让我心头那股无处发泄的郁气稍稍缓解。对!就是那里!我看到了!可这该死的舌头!这该死的出身!

“速报…报…报大都督!”我猛地转头,对着传令兵嘶吼,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硬生生抠出来,带着血腥味,“西…西水门…告…告急!…需…需援…援军!…快!”

传令兵被我的样子惊得一哆嗦,慌忙领命而去。我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修罗场,心却沉了下去。西水门方向,魏军仓促组成的防线在蜀军凶猛的冲击下,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沙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瓦解。一切都如我所料,只是这“料中”,带着太多袍泽瞬间殒命的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城内的喧嚣终于渐渐平息。蜀军的攻势被艰难地遏制住了,代价是城下又添了无数冰冷的躯体。夜幕彻底笼罩了襄阳城,城头点燃了火把,昏黄的光摇曳着,映照着士兵们疲惫而麻木的脸。

“邓功曹,大都督有请。”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是司马懿的亲卫。

我的心猛地一跳。大都督司马懿?那位位极人臣,执掌魏国权柄的骠骑大将军?他为何要见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屯田小吏?是斥责我城头妄言?还是……一丝微渺得连我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念头,在心底悄然滋生,旋即又被巨大的惶恐压了下去。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那股熟悉的滞涩感又涌了上来。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弥漫着药草、皮革和血腥混合的复杂气味。司马懿并未着甲,只穿着一件深色的常服,坐在案几后,正就着烛光,仔细端详着一幅巨大的羊皮舆图。他的面容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有些疲惫,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垂着头,屏着呼吸,一步一步挪到帐中,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那身沾满泥污和汗渍的屯田吏旧衣,在这肃杀威严的大帐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同一个拙劣的笑话。

“屯…屯田典…典农功…功曹…邓…邓艾…参…参见…大…大都督!”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地面。那句简单的参见,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钝刀在喉咙里反复拉扯,割得我生疼,背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完了,又结巴了,在这位权倾朝野的大都督面前,如此失仪……巨大的羞耻感几乎将我淹没。

帐内一片死寂。我能感觉到那双鹰隼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起来说话。”司马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我艰难地抬起头,身体僵硬地站直,却不敢与他对视,目光只敢落在他案几的边角。

“城头之上,”司马懿的手指轻轻点在案几的舆图上,正是西水门的位置,声音依旧平淡,“你言蜀军欲攻西水门,理由为何?”

来了!果然是为这个!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解释?用我这副磕磕绊绊的嗓子,在睿智如海的大都督面前,解释那瞬息万变的战场直觉?这简直是自取其辱。我张了张嘴,喉咙里的滞涩感再次汹涌而来,堵得我眼前发黑。不行,不能这样!我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目光投向那幅巨大的舆图。那是我的战场,我的语言!

我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扑到了案几边,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直接点在了舆图上襄阳西侧的标记处:“…此…此地…地…势…低洼!…临…临水…水…水门…旧…旧…旧堤…年…年久失…失修!…蜀…蜀军…左…左翼…步…步卒…进…进退…步…步幅…乱!…旗…旗号…虽…虽指向…中…中军…其…其后…骑…骑…骑队…尘…尘头…却…却…偏西!…且…且…其…其右…右翼…佯…佯动之…之兵…队…队列…松散…虚…虚张声…声势!…其…其力…力…必聚…聚于…西!…西…西水门…守…守备…只…只三…三百老…老弱!…若…若被…突…突破…则…则…城…城危!”

我几乎是吼叫着,手指在舆图上快速而用力地划过一道道轨迹,语速快得我自己都吃惊,虽然依旧破碎,夹杂着无法控制的停顿和重复,但那份洞察和急切,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我指着地形的高低起伏,画出蜀军步卒混乱的移动轨迹,点出骑兵烟尘偏移的方向,分析佯攻部队的破绽……那些在旁人眼中或许微不足道的细节,此刻在我指下串联成线,构成一幅清晰的敌意图谱。说到最后西水门守备空虚时,我的手指几乎要将那处戳破。

吼完最后一个字,我如同虚脱一般,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帐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我低着头,不敢看司马懿的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刚才那番狼狈不堪的“陈述”,已经耗尽了我此生所有的勇气。

良久,一声极轻的叹息响起。

“地图,是你的舌头。”司马懿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寂,依旧平静,却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像是惊讶,又像是了悟。

我愕然抬头。

烛光下,司马懿的目光不再锐利如鹰,反而显得深沉而专注。他缓缓起身,绕过案几,走到我面前。那身量并不高大,却带着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他拿起案几上的一支令箭,那黑沉沉的木杆和冰冷的铜饰,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明日,”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带着一种决定命运的力量,“你带本部屯田兵,移防西水门。守不住,提头来见。”

那支沉重的令箭被塞入我汗湿的手中,冰凉的触感瞬间从掌心蔓延至全身,激得我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混杂着巨大的惶恐和一丝被认可的狂喜,猛地冲上头顶,让我的视野都有些模糊。

“末…末将…领…领命!”我再次深深拜倒,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一次,不是因为口吃,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我的肩上,也点燃了我心底深处某种蛰伏已久的东西。

我攥紧了那支冰冷的令箭,仿佛攥住了命运递来的一线微光。屯田兵?是的,我手下的,不过是一群平日里挥锄头远多过拿刀枪的农夫。但大都督看到了,看到我磕磕绊绊的话语之外,那双能穿透战场迷雾的眼睛!这比任何华丽的赞誉都更重千钧。我猛地转身,大步冲出营帐,将那些世家子弟残余的、混杂着惊愕与嫉恨的目光彻底甩在身后。夜风扑面,带着硝烟和血腥,却吹不散我胸膛里那团骤然烧起的火焰。西水门,我邓艾来了!

此后的岁月,如同被投入湍急的涡流。我从一个卑微的屯田典农功曹,被司马懿一手擢拔,卷入魏国权力与刀锋交织的核心。征讨毋丘俭、文钦的淮南叛乱,那文鸯单骑踹营的悍勇,如同烧红的烙铁,至今灼烫着我的记忆。陇西,更是成了我半生的战场。洮水之畔的泥淖,狄道城头的寒霜,祁山道上盘旋的秃鹫……处处都浸染着蜀汉丞相姜维那执着得近乎疯狂的气息。他一次次引兵来犯,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冲击着大魏的西部边陲。

每一次交锋,都是一场意志与智谋的残酷绞杀。我深知自己根基浅薄,唯有以百倍于常人的勤谨与铁血,方能在这虎狼环伺之地立足。白日里,我身先士卒,策马巡视每一处关隘哨卡,丈量每一道山梁沟壑。士卒们常看见我勒马悬崖,对着层峦叠嶂指指画画,口中念念有词,却无人听得清我破碎的低语。唯有我心中清楚,那沉默的群山、蜿蜒的河流,都在无声地向我诉说着布阵的玄机,伏兵的妙处。夜里,中军帐的灯火总是最后一个熄灭。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军报、舆图,是我无声的战场。推演、计算、沙盘上的反复排布……汗水滴落在粗糙的羊皮地图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每一次决策,都如履薄冰,因为我知道,一步踏错,不仅是我邓艾身败名裂,更是无数追随我的将士要用血来偿还!

“邓…邓将军,姜…姜维主力,似…似乎又…又向…向祁山…山方向…运…运动…”副将师纂拿着最新军报,语气带着惯常的迟疑。帐中诸将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死死锁在沙盘上狄道与祁山之间那片复杂的地形——段谷。那狭长的谷地,两侧山势陡峭,林木深郁。姜维用兵,素来狡诈多变,此番动向,是真是假?是欲夺祁山粮道,还是另有所图?抑或…又是一个诱我深入的陷阱?无数种可能在脑中飞速碰撞、推演。

“…传…传令!”我猛地抬头,声音因高度集中而异常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狄…狄道守军…佯…佯动…做…做出…增…增援祁…祁山假…假象!…主…主力…秘…秘移…段…段谷…东…东侧…高…高地!…多…多设…疑…疑旌!…伏…伏兵…于…于谷…谷口…两…两翼林…林中!…待…待其…半…半入…谷…谷中…听…听我…号…号令!”

命令艰难地从我口中挤出,破碎却清晰。帐中诸将神色各异,有人眼中闪过疑虑,但无人敢出声质疑。铁一般的军纪和过往累积的胜绩,是我此刻唯一的支撑。

当姜维的大军果然如我所料,浩浩荡荡开进段谷,意图迂回包抄时,等待他们的,是两侧高地骤然倾泻而下的滚木礌石,是密林中射出的遮天蔽日的箭雨,是谷口如铁闸般轰然闭合、截断退路的精锐步卒!蜀军的阵型瞬间大乱,人仰马翻,惊呼与惨叫在山谷间凄厉地回荡。我站在东侧高地的指挥旗下,山风卷起残破的披风,猎猎作响。俯瞰着谷底那一片狼藉,看着那个曾在陇西让我寝食难安的“幼麟”姜维,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旗帜倾倒,最终只能带着残部狼狈溃逃。那一刻,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笼罩了我。没有狂喜,只有劫后余生般的疲惫,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对战争本质的体悟:所谓胜败,不过是无数血肉堆砌的刹那。

“大…大捷!…段…段谷大…大捷!…邓…邓将军…神…神机妙算!” 欢呼声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士兵们挥舞着染血的兵刃,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邓艾当世无双!”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一句,随即这呼喊声便汇成一股洪流,响彻云霄,在山谷间久久回荡,仿佛连天地都在为之震动。

“当世无双…”我咀嚼着这四个滚烫的字眼,嘴角却难以扯动分毫。视线扫过谷底,那里尸骸枕藉,血水正慢慢渗入焦黑的泥土。魏军的,蜀军的,此刻都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胜利的荣光之下,是浓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袍泽们狂热的呼喊撞击着我的耳膜,那“当世无双”的赞誉,此刻听来却重逾千钧,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茫然。无双?这“无双”二字,浸透了多少再也无法归乡的亡魂的血泪?我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只觉一股深重的疲惫,从骨头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时光在陇西的风沙与烽烟中悄然流逝。洛阳的权力更迭如同走马灯,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权柄最终牢牢握在了那位鹰视狼顾的晋公手中。景元四年的秋天,当洛阳那份加盖了天子玺和晋公大印的诏书,裹挟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送达陇西军营时,我正俯身于一幅巨大的蜀地山川舆图之上,手指划过秦岭那令人绝望的连绵褶皱。

“…命…命镇西将军…钟…钟会…为…为主帅…统…统领…关…关中诸军…十…十余万…由…由骆谷…斜谷…直…直取汉…汉中!”宣诏使的声音尖利,在肃静的军帐中回荡。

我沉默地跪接诏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身边那位年轻的主帅——钟会。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眼神锐利如电,正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帐中诸将,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与志在必得的锋芒。晋公的诏书里,我邓艾的名字紧随其后:“…征西将军…邓…邓艾…率…率陇右之…之众…三…三万…牵制…沓…沓中姜维…使其…无…无暇东…东顾!”

三万人。对钟会的十余万精锐。牵制。无暇东顾。冰冷的字眼如同钢针,刺入我的心底。我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案几上的舆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阴平古道那几乎被岁月抹去的、细若游丝的标记。三万陇右男儿,难道只配做那吸引火力的诱饵,为钟会铺就直取成都的康庄大道?一股不甘的火焰在胸中闷烧。不!蜀道之难,绝非一路大军正面强攻可下!姜维若据守剑阁天险,纵有百万雄兵,亦难飞渡!钟会纵有雄兵十万,若被阻于剑阁之下,师老兵疲,蜀中再起烽烟……前功尽弃只在顷刻!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阴平道旁绝壁上的藤蔓,顽强地在我脑海中滋生、蔓延——阴平!唯有那被世人遗忘的七百里绝域,才能撕开蜀汉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线!这念头一旦生出,便如附骨之疽,再也无法驱散。我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迎向钟会那审视的眼神,也迎向帐中诸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我知道,这一步踏出,便是真正的孤注一掷,要么青史留名,要么万劫不复!

“…末…末将…领…领命!”我的声音嘶哑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磨出来的,“…然…然姜…姜维狡…狡诈…沓…沓中地…地形复…复杂…三…三万之众…恐…恐难…难竟…竟全功…末…末将…恳…恳请…自…自率…精…精锐一…一部…另…另辟蹊…蹊径…断…断其…后…后路…以…以策…应…应钟…钟都督…大…大军!”

“哦?邓将军欲行险着?”钟会眉梢一挑,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带着探究,“不知是何蹊径?莫非是那鸟兽绝踪的阴平古道?”

“…正…正是!”我毫不避讳,迎着钟会的目光,手指重重戳在舆图阴平的位置,“…此…此路…七…七百里…荒…荒无人烟…悬…悬崖…峭…峭壁…蜀…蜀人…必…必不设…设防!…末…末将…愿…愿率…死…死士…凿…凿山开…开道…直…直插…江…江油…下…下涪城…则…则成…成都…门…门户…洞…洞开!”

帐中一片哗然。诸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阴平古道?那根本就是一条通往幽冥的死路!七百里无人区,高山深涧,毒瘴猛兽,自古无人能行!邓艾莫不是疯了?

钟会静静地注视着我,眼神闪烁不定,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穿我的肺腑,掂量着我这疯狂提议背后的每一个心思。是忠勇?是狂妄?还是……别有所图?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邓将军忠勇可嘉,此计虽险,亦不失为奇策。然三万牵制之军,不可轻动。将军若执意行此险棋……”他顿了顿,嘴角那丝笑意变得意味深长,“本督允你自募敢死之士,唯以本部兵马为限,不得延误牵制姜维之重任。”

“末将…明白!”我再次重重抱拳。钟会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自募敢死士?以本部为限?这意味着我无法得到任何额外的兵员和辎重补充,只能从本就不足的三万人中,再抽调精锐!这是默许,更是绝境!但,足够了!只要能踏上那条路,就够了!

没有盛大的誓师,没有激昂的鼓角。一个寒气彻骨的清晨,我带着精心挑选出的七千健儿,如同投入深渊的蚁群,悄然离开了陇右大营,一头扎进了秦岭那莽莽苍苍、望不到尽头的群山之中。身后,是钟会大军浩荡南下的烟尘,以及无数道混杂着担忧、不解、乃至幸灾乐祸的目光。

真正的炼狱,从踏入阴平道的那一刻便开始了。地图上那轻描淡写的一线,在眼前化作了令人绝望的实体。哪里还有“道”?只有无穷无尽的、遮天蔽日的原始密林,藤蔓纠结如巨蟒,荆棘丛生如刀阵。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泥沼和腐烂的落叶,每一步都踩在死亡的边缘。头顶是陡峭得令人眩晕的绝壁,怪石嶙峋,猿猴难攀。

粮食在飞速消耗。沉重的铠甲和兵器成了最大的累赘,不断有士兵失足跌落深涧,惨叫声被无情的山风瞬间吞没。更可怕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七百里无人区!每一步前行,都像是在走向世界的尽头。

“将…将军!…前…前面…又…又是…断…断崖!…根…根本…无…无路…可走!”开路的前军斥候连滚带爬地回来报告,脸上满是泥污和绝望。

我推开搀扶的亲兵,踉跄着冲到队伍最前。眼前,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横亘,对面是刀削斧劈般的峭壁,在灰暗的天光下泛着冰冷的青色。谷底传来湍急水流的轰鸣,如同巨兽的咆哮。唯一的“路”,似乎只有沿着近乎垂直的岩壁,攀援那些稀疏的藤蔓和嶙峋的怪石,才能到达对面一处狭窄的平台。

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停滞了。所有士兵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那目光中不再有出发时的狂热,只剩下麻木的疲惫和濒临崩溃的恐惧。

“…裹…裹毡!”我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早已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的旧毡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把…把毡…毡衣…裹…裹紧!…把…把兵…兵器…绑…绑牢!…从…从这…这里…滚…滚下去!”

吼声在死寂的峡谷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士兵们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看着他们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将军。

“快!”我双目赤红,猛地抽出佩剑,指向那令人胆寒的深渊,“…想…想活…活命的…跟…跟我…滚!…不…不滚…就…就…饿…饿死…在…在这里!”

我第一个动手,将那件破烂的毡衣紧紧裹在身上,用麻绳死死捆住,又将佩剑牢牢绑在背后。做完这一切,我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犹豫,猛地向那陡峭的崖壁扑去!不是攀爬,而是真的蜷缩起身体,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重的包裹,朝着下方那弥漫着雾气、深不见底的裂谷,义无反顾地滚落下去!

天旋地转!尖锐的岩石撞击着身体,每一次碰撞都带来骨头碎裂般的剧痛,冰冷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脸颊。身体在嶙峋的石块、盘虬的树根上猛烈地颠簸、翻滚,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甩出胸膛。绝望的嘶吼和身体撞击岩壁的闷响混杂在一起,被呼啸的风声吞没。不知翻滚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身体终于重重砸在一片相对平缓、布满厚厚腐叶的斜坡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我挣扎着抬起头,视线模糊,看到头顶上方,一个个裹着毡衣的身影,如同下饺子般,带着凄厉的呼喊和绝望的勇气,正接连不断地翻滚而下!那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在我眼前展开。

“将…将军!…将…将军!”亲兵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我从腐叶堆里拖出来。

我推开他们,踉跄着站起,环顾四周。能挣扎着爬起来的士兵,不足下来时的一半。断腿的、折臂的、头破血流的,躺在地上痛苦呻吟。更多的人,则永远地留在了那冰冷的崖壁和谷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活…活着的…都…都给我…站…站起来!”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泥,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收…收拾…兵器!…清…清点…人数!…跟…跟我…走!”

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犹豫。我们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继续在无路的绝境中挣扎前行。饿了,嚼草根树皮,甚至捕捉一切能塞进嘴里的活物。渴了,喝浑浊的泥水。每一步,都踏着同伴的尸骸。

终于,当一座孤零零的、依山而建的破败小城——江油关,如同海市蜃楼般出现在我们视野尽头时,这支七千人的“大军”,仅剩下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的两千余人。我们像一群来自幽冥的饿鬼,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守关蜀军面前时,那些蜀兵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到骇然,再到如同白日见鬼般的恐惧。

“…魏…魏兵…是…是魏兵!…他…他们…从…从阴…阴平…下…下来了!”惊恐的呼喊撕裂了关隘的宁静。

没有休整,没有迟疑。积压了七百里的绝望、痛苦和求生的疯狂,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这两千多名从地狱归来的士兵,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凶悍。江油关的守军,被这从天而降的“鬼兵”彻底吓破了胆,象征性的抵抗很快变成了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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