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四野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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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野行（12）

“总之，人活在世上，不识字，就是个睁眼的瞎子，不筑基，就是个破不了壳的蛋。</p>

“不要觉得穷，识字跟筑基就没用，越穷越要识字、筑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以后不那么穷。你看我们黜龙帮里，大部分都是穷人，为什么能够把暴魏撵走？撵走了还能自己把家当好？不就是靠着有修为、能识字吗？</p>

“所以啊，大家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安生跟老师学筑基、学识字。</p>

“我看到有好多孩子带的干粮都是枣子、野菜跟陈米，挺好的，年纪这么小就懂得为家里节省，这是好事，不过今天第一顿饭我让将陵县这里请大家吃，吃新面……吃完了，下午再学筑基，这次教你们的是幽州一等一的豪杰张公慎张将军！</p>

“最后，望大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p>

一番话草草讲完了之后，忙碌至极的张首席便直接走了下来，却又与被抓了壮丁的张公慎握手聊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而早早等在此处的徐世英、马围二人，外加贾闰士以及一群亲卫立即上前，护送着这位黜龙帮首席匆匆离开了将陵城南的这个小营，却也不入城，乃是在径直去了城东的一处大营，因为军官与修行者整编就在那里进行，从今天开始，他大概便要常驻此地了，直到四十天的轮番军官培训与整编完成。</p>

然而，带着贾闰士等人走到军营这边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除了王叔勇、窦立德、贾越、翟谦等第一批相关的军事大头领外，陈斌、谢鸣鹤居然也在此处。</p>

张行不免诧异。</p>

“首席，江南出了一件大事情。”陈斌越俎代庖，在谢鸣鹤开口前先一步开口。“我们不敢不立即来寻你做个汇报。”</p>

“这个时节，哪有什么事情算大事情？”张首席苦笑道。“到处都是事情。”</p>

周围人没有反驳。</p>

只是这么一来的话，这么早搞准备将制度，研究这个事情，不就显得过于自信了点吗？</p>

这样一想的话，人家黑帝爷能七百英豪带动五万人的大军阵，能屠龙荡魔，你好不容易凑个一百八九的奇经，能带五六千人做个防守，不也很合理吗？</p>

接下来，两人送完消息回城，张行则与诸位领兵头领入营，雄伯南不在，依旧是张首席本人来做讲述，却是在正式整编培训演练之前再度登台讲了一番“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注定是曲折的”之类的话。</p>

过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等这些人稍作停顿，他也只是随意拱手，告知了张行一个好消息：“三哥，程大头领大喜，想要告假半月，迎新妇崔氏往祖地成亲。”</p>

因为萧辉的势力分布在湖南、江西、江东一带，而他本人跟真火教的核心地盘其实都在江西，这个时候，除掉位于江西头顶上的九江，非但能使江西舒展开来，更能够联通大江，跟上游的沟通妥当。</p>

而就在这时，陈斌则直接朝张行来言：“首席，其实萧辉此人委实不足为虑……他虽然没有称王，却在进讨九江前发布了一个檄文，专门将首席抬出来，说什么让首席‘规大河两岸’，他自‘扫大江南北’，并以‘淮河为界’；又说什么让首席‘进取东都’，他自取‘江都’，‘平灭’暴魏，还要‘先破都者为上王，后破者为下王’……满满都是小家子气，生怕黜龙帮干涉江淮，眼里全是昔日南朝地盘，便是我们过来，也是因为他专门把檄文送过来的缘故。”</p>

闻人寻安完全茫然，也只好先去解开包裹，但打开包裹更为不解——无他，包裹里有碎银几两、小金锭一个、绸缎两三匹、首饰若干，如此而已。</p>

然后，便继续回到他的军营，很有一番躲入军营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感觉。</p>

众人还以为张行是指如今天下风起云涌之势下会有很多英雄人物迅速崛起，使得黜龙帮的优势锐减呢，便纷纷点头感慨，继而说起了眼下局势，也都是一般心思——一面看不起这些人，一面却又有些隐隐忧虑之态，生怕这些人乘风攀云，后来居上。</p>

但是，你首先得承认，你给了什么军政总指挥的身份，就要尊重人家的权威；其次，一个无法驳斥的地方在于，无论是杜破阵还是李枢，他们的这个计划本身是没有太大问题的，而且计划都是控制在两个行台内部和之间，并没有索要额外的资源。</p>

“来人自称淮南安抚大使王代积，三四十岁，黄胡子。”闻人寻安的亲外甥郭祝赶紧禀报。“我也疑惑，但那黄胡子做不得假吧？”</p>

然而，真的做起来以后，他们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打了脸——无他，他们汇集了河北行台二十个营，包括河北三郡搜刮来的所有修行者，汇集了整整一百八十奇经和十来个凝丹、成丹高手，却居然只能支撑三个营规模的真气军阵！</p>

还是静态的，一动起来就没。</p>

此言一出，周围诸将各自凛然。</p>

也是张行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巨大冲击的手段。</p>

想当初，历山之战前，下着雨，这个人踩着一个早已经湿透的柴火垛，轻易跳到了村庄边缘一家农户低矮的屋顶上，然后对着死气沉沉的军队说了一番什么“人固有一死”……然后，如果一个普通军事或者基层军官，当时亲眼见到这一幕的，战后又活了下来，哪敢问，他又怎么会不信呢？</p>

甚至进一步讨论，杜破阵不该稳固自己大本营吗？</p>

李枢不该协助杜破阵吗？</p>

“你说的对，不该求全责备。”张行点点头，却也无奈。“但还是想试一试，咱们黜龙帮现在到底能到什么份上。”</p>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王代积打断对方，然后看着对方眼睛继续认真言道。“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用四郡府库换来的两万兵先来打你，我知道你闻人氏在淮南根基深厚，但就算是被你拖垮了，拖死了，等到萧辉或者杜破阵来了我也是必败的局面，那也无妨，我就是要先打死你，将你们闻人氏在淮南几百年的根基给铲的干干净净！”</p>

希望张行允许，并建议李枢协助。</p>

说实话，他的本意是，现在一动不如一静，要考虑粮食啊……秋收秋税的结果摆在那里，平均下来就是正常年景的七成多点，这时候打什么仗？</p>

闻人寻安更不敢说话了。</p>

“其实首席也不必太过忧虑。”倒是徐世英想了想，认真开解。“咱们以前算过，一个被打压的东境河北州郡，大约有两三百修行者，现在十一州郡，按照十比一的比例，有两三百奇经已经到头了，但实际上，咱们仅仅是河北行台的军中就有这么多奇经，还是说明势头在往上涨，修行者的数量和质量都在增加……假以时日，这个制度迟早发挥作用，至不济，也能方便军官流通，提前预备下，还是对的。”</p>

便是徐世英，立在将台之下，望着张行在那里挥斥方遒，想着之前这位在小军营里对着一群茫然的少年说的那番话，心里也有些怪异和恐惧……他本人对这些话，是一万个不信的，而且他相信，这些军官里，不信的人也多得是，但也肯定是有人信的，而且不信的人也肯定跟他一样，半点不信都不敢流露出来。</p>

其次，吐万长论之所以一直压着江西打，在正面战场无敌，主要就是靠两点，一个是他本人是难得的老牌宗师高手；另一个是他手下部队是久经考验的关陇屯军。而如今，真火教教主携几乎整个江南的高手来攻，什么宗师高手就未必再保稳了，甚至落入下风，与之相比，关陇屯军更是在之前数年的拉扯中疲惫至极，锐气尽丧。</p>

闻人寻安目瞪口呆，便要言语。</p>

双方见面，闻人寻安立即先行作揖拱手：“下官惭愧，未能远迎。”</p>

“还能如何？”陈斌摇头不止。“这种话，搭理几句都显得是首席掉了身份，丢了脸……”</p>

赵佗不该被敲打吗？</p>

张行欲言又止，最终无话可说。</p>

便是见多识广的头领们，无论文武，又有哪个不会畏惧这份煽动人心的本事呢？</p>

“行了，今日到此为止，大家歇一歇，让军士们也去吃晚饭吧。”</p>

密件内容很简单，杜破阵提出，他想要按照计划讨平淮西六郡内的各处官军、盗匪，收拢整编义军，但在这之前，他必须要进取一下汝水上游，以确保他的新行台悬匏城的安危。</p>

孰料，说完那话后沉默许久的张行此时忽然开口，却又皱着眉头提及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王代积这厮做什么呢？南北都在大动作，他夹在中间一动不动？”</p>

尤其是江都十之八九不会派援兵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了。</p>

“很简单。”王代积以手指向了包裹。“我这个人素来不攒钱，当日与那张三郎一起在西都干事情的时候，他就嫌弃过我，不过委实是个人脾气了，改不了……这次也是，时间仓促，秋后府库才有钱，我便在淮南、庐江、同江、钟离努力招了步兵一万五，水军五千，而为了保障军心，更是尽量赏赐，然后同甘共苦，所以搜罗家中余财时才发现，居然只有这些了……换言之，这是我王九的全部家当。”</p>

无他，因为大部分人都立即从军事角度意识到了此战的实际可行性和必要性。</p>

就这样，九月上旬，梁公萧辉聚集江南之义军精华，正式发动了九江之战。</p>

说的有理有据。</p>

“鱼皆罗不是跟吐万长论不合吗？两家因为之前剿匪救援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窦立德赶紧问。</p>

反倒是天字第一号的反贼张行张首席，委实太安静了。</p>

郭祝点点头，立即出去了。</p>

毕竟，秋日天高，马肥人壮，气候宜人，再加上军粮入库，所有的野心家理论上都应该忍耐不住了，便不是野心家，也要被裹挟，或者被动迎战了。</p>

“若是这般说，司马氏隔绝内外岂不是得到了‘授权’？”徐世英也忍不住嗤笑。</p>

设想的很好，全军修行者一分为三，基层士卒和军官保留三成，郎将、正将保留三成，张行这个主帅身侧保留四成。战斗时，让主帅和正将、郎将一层都能迅速形成大小规模的纯真气军阵，必要时层层展开，结成一个大阵。</p>

多攒点粮食养精蓄锐不香吗？</p>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早就知道，有人明显茫然，一番讨论知道事情原委后，便要凑趣。</p>

为什么打九江？</p>

“就一个人。”郭祝认真来答。“骑了一匹马，背着一个挺大的红布包裹……舅舅，要不要趁机杀了他，送给北岸的杜盟主？若有这般功劳，也不用给对岸送粮食了。”</p>

黜龙帮现在其实就是在实践这个过程，并且主要是搞这个七百英豪在军中各层级的分配制度。</p>

淮南郡霍邱城内，前淮右盟副盟主闻人寻安诧异抬头。</p>

当然，徐世英相信，真正考验这位首席言语的浪潮马上就要到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