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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祭坛,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脏,在尸骸与废墟铺就的猩红大地上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整个北荒要塞残留的地脉发出沉闷的、濒死般的回响。祭坛顶端,那个被称为“灾厄幼体”的存在——祖灵爪牙的幼年形态——盘踞在沸腾翻涌的血池中央。

它已不复初生时的笨拙与试探。吞噬了金灵净世金光,沐浴了要塞战场凝聚的无尽血煞怨气,又在初代军团以骸骨铺就的血色阶梯上登临绝顶,此刻的幼体,形态发生了令人心悸的变化。

覆盖全身的甲壳不再是单一的暗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流转着暗金与黑紫色泽的金属质感,如同凝固的、带有剧毒的血液。甲壳表面,那些原本模糊的、如同天然裂纹的纹路,此刻已变得无比清晰,赫然是一个个扭曲、古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梵天符文!这些符文并非死物,它们在甲壳上缓缓流淌、明灭,每一次闪烁,都引动周围空间产生细微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涟漪。在甲壳最厚重、保护着核心要害的胸腹位置,一个更加巨大、更加复杂的烙印清晰无比——那正是梵天教主的圣徽印记,此刻正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贪婪地吮吸着下方血池的精华。

幼体的头颅高高昂起,没有眼睛,没有口鼻,只有一片光滑、覆盖着同样符文甲壳的弧面。但就在这弧面之下,一股冰冷、漠然、视万物为刍狗的恐怖意志,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祭坛,进而压迫着整个死寂的要塞。

它身下的血池,粘稠得如同融化的红宝石,粘稠的血液翻滚着,冒着粘稠的气泡,散发出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与硫磺混合的恶臭。亿万条细若游丝、近乎透明的触须,从幼体的腹甲下方延伸而出,如同最贪婪的根须,深深扎入这沸腾的血池之中。触须每一次微不可查的蠕动,都伴随着血池液面轻微的下降,仿佛有无尽的能量正通过这些管道,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幼体那非人的躯壳之内。

它,在进食。以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方式,吞噬着这由万千生灵血肉魂魄凝聚而成的“琼浆”。

祭坛下方,血灵军首领,那具覆盖着狰狞暗红重甲、头盔下只有两团燃烧血焰的存在,如同最忠诚的雕塑,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面朝着祭坛顶端的方向。它手中紧握着那柄曾贯穿地脉、撕裂冰墙的暗红长矛,矛尖深深插入由初代军团破碎骸骨与冻土混合而成的血色阶梯之中。它一动不动,唯有盔甲缝隙间流淌的血色光流,随着祭坛的搏动而明灭起伏,仿佛与那高踞顶端的幼体同呼吸、共命运。

整个北荒要塞,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风似乎都停止了呜咽,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尘埃也仿佛凝固。只有祭坛搏动的低沉轰鸣,以及血池翻涌的粘稠声响,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早已绷紧到极限的心弦上。

涵婓半跪在幽冥古道的入口边缘,半边身体几乎被冰凰自封前推入通道的凛冽寒气冻僵。他死死盯着远处那高耸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祭坛,以及其上那盘踞的恐怖幼体。他的发梢在强行催动“逆命者”法则后已是一片灰白,如同沾染了岁月的尘埃。此刻,他灰白的发丝在无形的威压下无风自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每一次祭坛的搏动都像重锤砸在他的神魂之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难以抑制的恶心感。

他身边,是仅存的十余名修士,个个带伤,气息萎靡。他们蜷缩在通道入口相对安全的阴影里,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目睹末日降临的绝望。冰凰以自身生机为代价构筑的永冻封印,暂时隔绝了祭坛那恐怖的意志侵蚀和能量辐射,形成了一道脆弱却至关重要的屏障。晶莹剔透的玄冰封印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外面那猩红炼狱的景象,也倒映着他们自己苍白如纸、写满恐惧的脸庞。

“它在……吸收什么?”一个断臂的修士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指着祭坛的方向,“那些血……那些光……我感觉整个大地都在被抽干!”

没有人回答。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却又恐怖得让人不愿说出口。

涵婓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他比任何人都清晰地“看”到。在他的感知中,整座北荒要塞,这片被污血浸透、埋葬了无数生命的冻土,正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无形的漏斗!无数道肉眼不可见的、由最精纯的生命精魄和灵魂本源构成的猩红溪流,正从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从冻结的尸骸中,从崩裂的地缝里,甚至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怨念中——被强行抽取出来,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祭坛顶端的血池!涌向那亿万根贪婪的触须!

那幼体,在以整座要塞的死亡为祭品,进行着最后的蜕变!这不仅仅是进食,这是献祭,一场由血灵宫主意志主导、以祖灵爪牙为媒介、吞噬北荒万灵的终极献祭!

“笙歌……”涵婓的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讽刺和刻骨的悲凉,“这就是他们的……血祭笙歌……”以亿万生灵的哀嚎与寂灭,奏响迎接邪神的序曲!

就在涵婓话音落下的瞬间——

祭坛顶端,那高昂着头颅的祖灵幼体,覆盖着符文甲壳的弧面头颅中央,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不是口器,更像是一道通往虚无深渊的裂口。裂口内部,是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然后,它“啼鸣”了。

没有声音。

或者说,那不是能被凡俗听觉捕捉的声波。

那是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毁灭意志和亵渎法则构成的恐怖冲击!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淬毒的尖针,瞬间贯穿了空间,无视了距离,狠狠扎进了范围内所有生灵的意识最深处!

“呃啊——!”

涵婓首当其冲!他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从内部狠狠砸开!眼前瞬间被无边的猩红和扭曲的梵天符文占据!灵魂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剧痛、混乱、疯狂的呓语、无数亡魂临死前的绝望哀嚎……无数负面、混乱、亵渎的意念洪流般涌入,疯狂冲刷、撕扯着他的意识壁垒!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摇晃,一口鲜血猛地喷在面前的玄冰封印上,滚烫的血液在冰面上嗤嗤作响,迅速冻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冰花。

他身后,那十几名修士更是不堪。修为稍弱的几人,在无声冲击降临的刹那,双眼瞬间翻白,七窍中渗出细密的血珠,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在地,生机急速流逝,意识直接被那恐怖的意志洪流冲垮、湮灭!剩余的人,也如同被重锤击中,纷纷惨叫着抱头翻滚,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整个北荒要塞范围内,所有残存的、尚未被彻底吞噬或转化为血傀的生命,无论修士还是侥幸存活的野兽,都在同一时间遭受了这无差别、无死角的意志碾压!无数道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熄灭了大片!

然而,这无声的“啼鸣”,仅仅是前奏。

就在这意志冲击达到顶峰的刹那,祖灵幼体那裂开的“口器”深处,一点极致的、浓缩到无法想象的猩红光点骤然亮起!

下一瞬——

“嗡——!!!”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色彩的猩红光柱,从幼体的“口器”中轰然爆发!光柱并非笔直向上,而是如同倒扣的巨碗边缘,以祭坛顶端为原点,呈完美的半球形,无声无息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向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开去!

猩红,绝对的猩红!纯粹到容不下任何其他色彩!光柱所过之处,空间本身仿佛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荡起剧烈的、肉眼可见的波纹。光线扭曲,景象模糊,仿佛整个世界的规则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改写、涂抹上同一种颜色!

光柱的扩散看似缓慢,实则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它无声地漫过血色阶梯,漫过跪拜的血灵首领,漫过祭坛下方堆积如山的破碎尸骸和扭曲金属……

然后,触碰到了距离祭坛最近的一具修士尸体。

那是一个身着万剑阁服饰的年轻弟子,仰面倒在冻土上,胸口被利器贯穿,早已死去多时,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血晶尘埃。当那纯粹的猩红光晕漫过他的身体时——

没有爆炸,没有融化。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又仿佛被施加了最神奇的炼金术。

年轻弟子凝固在死亡瞬间的惊愕面容,连同他残破的衣袍、身下的冻土、周围飘散的血尘……所有的一切,都在猩红光晕掠过的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褪去了所有质感,凝固成一种绝对的、晶莹剔透的、如同最纯净红宝石般的——固体!

猩红的光晕如同无形的画笔,以绝对的力量和意志,将所经之处的一切存在,无论是血肉之躯、金石土木,还是冻结的污血、弥漫的能量残留……统统“描绘”成了同一种物质——剔透无瑕、却又散发着妖异死寂气息的——血晶!

光晕继续扩散。

它漫过倒塌的城墙垛口。巨大的、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黑色岩石城砖,连同镶嵌其间的断裂金属构件,瞬间失去了粗糙的质地和沉重的历史感,化为一片光滑、冰冷、折射着诡异红光的晶体城墙。

它漫过一滩尚未冻结的、粘稠的污血。那暗红色的液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活力,凝固成一团形状怪异、内部仿佛还残留着流动波纹的红色琥珀。

它漫过一柄斜插在地、灵光尽失的飞剑。金属的剑身、玉质的剑柄、镶嵌的宝石……所有的材质差异在猩红光晕下被彻底抹平,化为一件浑然一体、只有锋利轮廓和冰冷质感的血晶雕塑。

它漫过一具正在变异、肢体扭曲、嘶吼着扑向虚空的低阶血傀。那狰狞的姿态、腐烂的血肉、暴露的骨茬,连同它空洞眼窝中燃烧的疯狂血焰,都被永恒地定格在那一瞬间,化为一尊栩栩如生、却散发着无尽死寂与恐怖的血晶雕像!

无声无息,却又势不可挡。

猩红的光晕如同涨潮的海水,平静而冷酷地吞噬着视野中的一切。所过之处,色彩消失,声音湮灭,生命凝固,时间停滞。留下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妖异的、由无数姿态各异的血晶雕像构成的——猩红丛林!

“不……不!”幽冥古道入口,一名侥幸在意志冲击下幸存的老修士,透过晶莹的玄冰封印,眼睁睁看着远处一个熟悉的、正挣扎着想要爬向通道的同门身影,被那恐怖的猩红光晕追上、覆盖……然后,化为了一尊保持着攀爬姿态的、绝望的血晶雕像!他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老泪纵横,拼命捶打着冰冷的玄冰壁障,却只能徒劳地溅起几点冰屑。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越收越紧。

涵婓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混合着嘴角的鲜血,显得格外凄厉。他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目睹炼狱的悲愤,体内的“逆命者”法则印记在疯狂地灼烧、震荡,试图对抗那股来自祭坛的、改写现实的恐怖意志。灰白的发丝在无形的能量乱流中狂舞,如同燃烧的白色火焰。

他能感觉到,那扩散的光晕中蕴含的法则力量——一种绝对的“凝固”与“同化”!它并非简单的冰冻或石化,而是将接触到的所有物质和能量形态,强行“归一”,强制转化为一种蕴含着死寂、怨念与祖灵意志的晶体结构!这是对世界底层规则最粗暴的践踏和篡改!

冰凰留下的永冻封印在剧烈震颤!晶莹的玄冰壁上,开始出现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痕!封印内部流转的、属于冰凰最后生机的湛蓝寒光,正与外部涌来的猩红“凝固”法则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撑住……一定要撑住!”涵婓心中疯狂呐喊,将残存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身前的玄冰壁障,试图加固那摇摇欲坠的封印。他知道,一旦封印破碎,那恐怖的猩红光晕席卷而至,通道内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将瞬间化为这血色水晶地狱的一部分!

猩红的光晕,如同最耐心的死神,冰冷而无情地推进着。

终于,它触及了要塞最外围的、那曾经由涵婓引动残存地脉寒气构筑的巨大冰墙遗址。

巨大的、布满裂痕的深蓝色玄冰墙体,在猩红光晕掠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染缸的白绢,深蓝的冰寒之色急速褪去、消散,被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妖异的猩红所取代!冰墙上冻结的污血、镶嵌的碎石、甚至冰层内部残留的、涵婓注入的“逆命”法则微光,都在同一时间被彻底“同化”!曾经的防御壁垒,顷刻间化为一道横亘在猩红大地上的、巨大而诡异的血色水晶幕墙!

光晕扫过整个战场核心,扫过被帝君兽混沌漩涡撕裂的焦黑巨坑,扫过散落的初代军团金属碎片,扫过那些早已失去生命的修士冰雕……最终,如同涨到最高点的潮水,带着吞噬一切的威势,涌向了要塞最后残存的、相对“完整”的区域——幽冥古道入口所在的这片断崖!

猩红,纯粹的猩红,填满了玄冰封印之外的全部视野!

“轰——咔啦啦!”

永冻封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玄冰壁上的裂痕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加深!湛蓝的寒光被汹涌的猩红彻底压制,变得黯淡无比!封印的厚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消融!

涵婓首当其冲,身体如遭重击,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通道内壁上,骨骼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他身后的修士们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中,惨叫着翻滚一地,修为稍低的直接昏死过去。

封印,即将破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涵婓体内,那沉寂已久、代表着他“逆命者”身份的天碑法则印记,似乎被这灭世般的猩红力量彻底激怒!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带着不屈与反抗意志的灰白色光芒,猛地从他心口爆发出来!这光芒瞬间融入摇摇欲坠的玄冰封印之中!

奇迹发生了!

原本即将彻底崩溃的湛蓝寒光,在融入那丝灰白光芒后,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黯淡的光芒骤然一亮,虽然依旧无法完全驱散外部的猩红,却如同在汹涌血海中点亮了一座灯塔,硬生生在玄冰壁障最内层,撑起了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灰白光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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