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萧烬解围，语藏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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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的目光，在那点微弱的金芒上停留了片刻。整个内殿的空气，仿佛都因他这无声的凝视而变得更加凝滞、更加沉重。

“寒潭的钥匙…” 萧烬低沉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诡秘，“…快醒了。”

钥匙！

又是钥匙！

贺兰山全身剧震！秘狱中刺客头领临死前癫狂呓语的碎片——“寒潭…主人…印记…地宫…蛇纹…钥匙”——瞬间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串联！昨夜暖阁死士身上的诡异蛇纹、狴犴之目这狰狞的印记…所有线索，仿佛都因萧烬这句低语，骤然指向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恐怖深渊！

萧烬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沈云昭的手腕上，仿佛在欣赏一件与己无关的艺术品。他缓缓抬起左手，宽大的玄色衣袖滑落，露出同样苍白的手腕。在他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毫不起眼的玄铁指环，指环上没有任何繁复的纹饰，只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刻痕，形状…竟隐隐与沈云昭腕间狴犴之目裂痕深处的搏动金芒有几分神似！

“三日。”萧烬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缓缓收回目光，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终于再次对上贺兰山燃烧着惊疑与怒火的双眼。

“这果子，能续她三日生机。”萧烬的语调平铺直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三日内，若找不到真正能拔除冰火之毒的法子，或者…”他微微一顿，冰冷的视线扫过沈云昭的手腕，带着一丝洞悉命运的漠然，“…或者‘钥匙’彻底苏醒，提前打开那不该开启的‘门’…神凰余晖，也护不住她这具残躯。”

最后一句，如同来自九幽的判词，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意，狠狠砸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孙仲景捧着赤阳金焰果的手猛地一抖，脸色瞬间煞白。三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可听在耳中，却如同催命的符咒！拔除冰火之毒？谈何容易！那“钥匙”苏醒…又意味着什么？！

贺兰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死死盯着萧烬，胸膛剧烈起伏，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两条毒蛇，疯狂撕咬着他的理智。“你究竟知道什么？！‘钥匙’是什么？！‘门’又是什么？！”他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嘶哑，带着血丝。

萧烬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玄袖垂下，遮住了手腕。在他苍白如玉的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玉佩。玉佩的质地非金非玉，触手冰凉，中心镶嵌着一粒米粒大小、颜色暗沉的赤红色晶体，仿佛凝固的血液，正是那枚曾在他寒潭别院敞轩中出现过的火纹玉佩！

他的指尖，极其随意地、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轻轻拂过玉佩中心那粒暗沉的赤红晶体。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震颤，骤然在寂静的内殿中响起！

这震颤并非来自空气，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波动，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贺兰山只觉得识海猛地一荡！而与此同时——

凤榻之上，昏迷中的沈云昭，左腕间那道狴犴之目印记深处，那点顽强搏动着的微弱金芒，如同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骤然间光芒大盛！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明亮了数倍不止！那道暗红色的狰狞裂痕也随之猛地一缩，仿佛活物般蠕动了一下！

“呃…”一声极其痛苦、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微弱呻吟，竟从沈云昭毫无血色的唇间溢出！她的身体也随之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紧锁！

“殿下！”孙仲景魂飞魄散，扑到榻边！

“你找死！”贺兰山目眦欲裂！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萧烬的举动，无异于在沈云昭濒死的躯体上又狠狠捅了一刀！他再也无法抑制那滔天的杀意和怒火，如同暴怒的雄狮，巨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裹挟着千钧之力，狠狠抓向萧烬胸前！目标，正是那枚诡异的玉佩！

这一抓，含怒而发，快如闪电，势若奔雷！贺兰山自信，就算面前是一块精铁，也能被他生生抓碎！

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雷霆一击，萧烬甚至没有抬眼。他依旧静静地看着因痛苦而微微抽搐的沈云昭，看着她腕间那因共鸣而剧烈闪烁的金芒，冰冷的银质面具下，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

就在贺兰山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胸前玄衣的刹那——

萧烬的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毫无征兆地、诡异地“融化”了！并非急速闪避，而是整个人的存在感瞬间变得稀薄、透明，仿佛与殿内浓郁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贺兰山那蕴含万钧之力的一爪，竟然…抓空了！

凌厉的指风撕裂了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却只拂过了萧烬留下的、一缕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贺兰山瞳孔骤缩，全身的力道骤然落空带来的反噬让他气血翻腾，但他反应极快，强行扭转身形，刀锋瞬间再次出鞘半尺，凌厉的刀气横扫身周！

然而，身后空空如也！

殿内烛火微微摇曳，光影晃动。方才萧烬所立之处，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和一片虚无的阴影。仿佛那个玄衣银面、带来绝望又带来一丝生机的身影，从未真实存在过。唯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阴寒死寂的气息，以及孙仲景手中那三枚散发着灼热生命力的赤阳金焰果，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统领！”暗卫们惊骇莫名，迅速散开搜索，却一无所获。

贺兰山保持着出刀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他缓缓收回手，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方才抓向玉佩的那一瞬，他虽然落空，但指尖似乎触碰到了某种极其冰冷坚硬的东西…他猛地攥紧拳头，缓缓摊开。

掌心，静静地躺着一小撮冰冷的、如同黑色冰晶碾碎后的粉末。

正是那枚诡异玉佩的碎片！

萧烬消失了。如同他来时一般诡秘莫测。但他留下的三枚赤阳金焰果，如同三颗燃烧的小太阳，散发着磅礴的生命力，是沈云昭活下去唯一的希望。而他最后那冰冷的话语——“钥匙快醒了”、“三日之期”、“神凰余晖也护不住”——则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比殿外的千军万马更加令人窒息。

贺兰山死死攥着掌心那冰冷刺骨的玉佩粉末，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粉末的寒意如同毒蛇，顺着他的掌纹丝丝缕缕地钻入血脉，试图冻结他的心脏。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困兽，死死盯住孙仲景手中那三枚赤红如血的赤阳金焰果。

那果子散发出的灼热纯阳气息，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希望与绝望的毒藤死死纠缠在一起，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孙老！”贺兰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用！立刻用！”他几乎是用吼的下令。三日！这是萧烬施舍的、用未知代价换来的三日！他不敢去想这代价是什么，他只知道，这三日，他必须从死神手里抢回沈云昭的命！

孙仲景早已从最初的狂喜中冷静下来，老脸凝重得如同石刻。他捧着那三枚天地奇珍，枯槁的手不再颤抖，只有一种近乎朝圣般的专注。“快！青黛，取玉杵、青玉钵！玲珑，将殿内所有暖炉移至榻前三尺！火炭烧到最旺！快！”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打破了殿内因萧烬离去而残留的诡秘死寂。

玲珑和青黛如同被鞭子抽打，立刻行动起来，动作迅捷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暗卫们无声散开，一部分守住殿内关键位置，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处阴影，另一部分则迅速将殿内的暖炉集中。炭火被拨旺，灼热的气浪开始在内殿蒸腾，与九阳凝神香的气息混合，试图驱散萧烬留下的阴寒。

孙仲景小心翼翼地将一枚赤阳金焰果放入青黛捧来的青玉钵中。那玉钵通体剔透，是专门用来处理至阳药材的器皿。他拿起一柄莹白的玉杵，深吸一口气，凝聚起全部精神，开始以一种极其玄奥、充满韵律的节奏缓缓研磨。玉杵与玉钵相触，发出清脆而悠扬的“叮咚”声，如同清泉滴落深潭。

随着玉杵的每一次落下，那赤红果实仿佛被唤醒了沉睡的力量。果肉在玉杵下迅速化作一摊粘稠如岩浆般的赤金色浆液，散发出更加浓郁、更加灼热的纯阳之气！细密的金红色光点从浆液中逸散出来，如同无数微小的星辰，在钵内流转、跳跃，美得惊心动魄，也蕴含着磅礴的生命伟力。

孙仲景的额头迅速渗出细密的汗珠，枯槁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研磨这至阳奇珍，本身就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和内力去引导、调和那狂暴的能量，稍有不慎，药力失控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入香！”孙仲景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玲珑立刻将紫铜香炉捧到近前。孙仲景小心翼翼地将玉钵中那粘稠的赤金色浆液，如同倾倒熔金般，极其缓慢地、均匀地淋洒在香炉内那三根即将燃尽的九阳凝神香上！

嗤——！

浆液接触香头的瞬间，发出一阵细微而激烈的声响！原本黯淡下去的香头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原本淡金色的烟气瞬间被染成了浓郁的金红之色，如同燃烧的晚霞，汹涌澎湃地升腾而起！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不止的纯阳药力，混合着精纯的生命气息，轰然爆发开来！

整个内殿的温度急剧攀升，暖炉的火光似乎都被这新生的药力光芒压了下去。那金红色的药气氤氲流转，带着一种神圣而温暖的力量，将榻上沈云昭苍白的身躯温柔地包裹其中。她紧锁的眉头，在那磅礴药力的浸润下，似乎极其细微地舒展了一丝。腕间狴犴之目深处那点因萧烬刺激而剧烈闪烁的金芒，也随着纯净药力的涌入，渐渐平息下来，恢复了之前那种微弱却稳定的搏动。

孙仲景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晃了一下，被旁边的青黛及时扶住。他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枯瘦的手指立刻再次搭上沈云昭的腕脉，凝神细察。

贺兰山一步不敢离开，如同石雕般立在榻前，目光死死锁住孙仲景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殿内只剩下药香燃烧的细微声响和众人压抑的呼吸。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淌。

终于，孙仲景紧绷的老脸缓缓松弛下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抬起头，看向贺兰山，声音疲惫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笃定：“成了！脉象…稳住了！这赤阳金焰果的纯阳之力，精纯霸道，远超老朽预料！有它在，配合凝神香，三日之内，殿下生机无虞！”

生机无虞！

这四个字，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笼罩在贺兰山心头的部分阴霾。他紧攥的拳头微微松开，掌心那冰寒的玉佩粉末簌簌落下。他重重地点了下头，没有言语，但那如山岳般紧绷的肩膀，终于稍稍垮下了一丝弧度。

然而，这份短暂的松弛转瞬即逝。萧烬那冰冷的话语，如同附骨之蛆，再次在他脑海中尖锐地回响——“钥匙快醒了”、“三日之期”、“神凰余晖也护不住”！

贺兰山猛地转身，不再看榻上被金红药气包裹的沈云昭，那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眸子，如同探照灯般扫向殿内阴影中侍立的暗卫心腹，那个曾向他汇报秘狱审讯结果的人。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传我死令！”

“动用所有‘影眼’！给我查！”

“翻遍大内秘档！掘开前朝故纸堆！撬开所有可能与‘寒潭’、‘地宫’、‘蛇纹’有关联之人的嘴！”

“‘钥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三日之内，我要答案！”

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淬血的利刃，狠狠钉入冰冷的空气，带着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掀翻整个帝京也要找出真相的疯狂决心。殿内残余的暖意，似乎都被他话语中迸发出的凛冽杀机再次冻结。

阴影中的暗卫心腹身躯一震，眼中爆发出同样决绝的光芒，无声而用力地抱拳领命，身影一晃，便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汁，消失无踪。

贺兰山缓缓转回身，目光重新落回沈云昭苍白而平静的睡颜上。金红色的药气氤氲流转，为她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他伸出手，指尖隔着冰冷的铁甲护臂，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拂过她锦被的一角，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

“殿下，”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臣…不会让任何人带走您。”

“钥匙也好，寒潭也罢…臣，替您斩开！”

内殿重新陷入沉寂。九阳凝神香混合着赤阳金焰果的磅礴药力，在金红色的氤氲中持续燃烧，顽强地对抗着沈云昭体内蛰伏的冰火之毒与那未知的“钥匙”阴影。殿外，重兵把守的森严壁垒隔绝了尘世喧嚣。而殿内，一场与时间赛跑、与无形之敌角力的风暴，才刚刚拉开更加凶险的帷幕。三日倒计时，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