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萧绝:冷观凰羽初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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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永丰货栈的血腥气早已被秋风吹散,但那一夜的雷霆手段,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悄然扩散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一些足够敏锐、且一直将目光投向澄心园的眼睛。
城西,靖国公府别院。
“听雨轩”内,水汽氤氲,一池温汤蒸腾着白雾。萧绝半身浸在温热的泉水中,闭目养神。水珠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滑落,肩胛处一道狰狞的旧疤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他面容沉静,不见喜怒,唯有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仿佛亘古寒冰般的疏离与倦怠。
一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精悍如豹的暗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池畔,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清晰:
“禀侯爷,城南永丰货栈之事,已查明。”
“说。”萧绝的声音没有起伏,依旧闭着眼,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北狄‘天狼卫’副统领‘黑鹫’及其麾下十七名精锐死士,于昨夜子时前后,尽数毙命于货栈地下暗仓。”暗卫语速平稳,“死状极其诡异。多数死者周身皮肤溃烂流脓,暗青脉络暴突扭曲,似有剧毒自内爆发,痛苦不堪。致命伤多为咽喉或心口要害的短刃切割,手法干净利落,非寻常护卫所为。现场残留大量奇异白色寒烟痕迹,以及一种未知的淡黄色药粉气息。贼酋‘黑鹫’,左肋中刀,伤口呈幽蓝色,为剧毒所毙,死前似遭受过重创反噬。”
萧绝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未睁开。
“何人主使?”
“现场未留活口,亦无明确标识。但根据死士伤口溃烂处的盐毒残留分析,与淮州永丰盐场‘黑水潭’卤水同源。结合前夜澄心园遇袭,以及沈家小姐身边新近出现的那个寒门学子苏砚的行踪轨迹…”暗卫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属下推断,此乃沈小姐麾下新组建的暗卫力量‘凰羽’所为!主事者,当为苏砚!”
“凰羽…”萧绝终于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瞳眸如同寒潭,映着池水的波光,深不见底。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近乎虚无的弧度,带着洞悉的冰冷,“倒是小瞧了那只病恹恹的凤凰。苏砚…一个灶户之子,竟有如此胆魄与手段?看来沈云昭挑人的眼光,不差。”
他抬手,随意掬起一捧温热的泉水,任由水珠从指缝间滑落,声音平淡无波:“赵奎那边呢?北狄死士的毒盐来源,查实了?”
“已查实!”暗卫立刻道,“赵奎与黑鹫勾结,利用漕帮秘密渠道,将‘黑水潭’毒盐运入京城。证据链已初步掌握。但…”他语气微沉,“昨夜事发后,赵奎便称病闭门不出,其盐场宅邸由总兵府亲兵把守,戒备森严。我们的人暂时无法接近。此外,黑水潭工区已被赵奎以‘发掘前朝遗宝’之名,调集数百兵丁彻底封锁,飞鸟难入!”
“前朝遗宝?”萧绝嗤笑一声,冰冷的目光穿透氤氲水汽,仿佛看到了盐场深处那口吞噬人命的墨色深潭,“是怕潭底见不得光的东西被翻出来吧。沈家…二十年前…”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胸口那道旧疤,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霾。
“还有一事,侯爷。”暗卫继续禀报,“盐枭十三坞魁首雷万霆,确已秘密抵京。其行踪诡秘,落脚点尚未查明,但手下‘银算盘’崔先生近日在城南长乐坊一带活动频繁。另据眼线,昨夜三棵树贫民窟发生灭门惨案,死者为永丰盐场前灶户张栓子及其老母。凶手手段残忍,现场留有微量‘天晶盐’碎屑!”
“天晶盐?”萧绝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雷万霆的手笔?还是…北狄?”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张栓子…黑水潭…雷万霆此时入京,目标绝非寻常私盐。盯紧那个崔先生!还有,查清楚张栓子死前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是!”暗卫肃然领命。
“下去吧。”萧绝重新闭上眼,挥了挥手。暗卫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消失。
温汤池畔恢复寂静,只余水声潺潺。萧绝靠在光滑的池壁上,水汽凝结在他冷峻的眉梢。他看似闭目养神,脑海中却飞速闪过所有信息:沈云昭强行催动力量重创黑鹫后必然加剧的反噬、凰羽以弱胜强全歼北狄死士的惊艳初啼、赵奎的狗急跳墙封锁黑水潭、雷万霆携天晶盐的诡异现身、张栓子一家惨死背后的秘密…
这一切,都如同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而线的中心,便是那口深不见底、墨色翻涌的“黑水潭”。二十年前沈家盐工的失踪,与潭水异变,是否就是今日所有风暴的源头?沈云昭那神秘的血脉之力,又与这潭底之物有何关联?
“沈云昭…”萧绝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眼前仿佛浮现出澄心园暖阁中,那个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眼神却倔强如冰的女子。她像一枚被投入惊涛骇浪中的棋子,看似身不由己,却又在绝境中爆发出令人侧目的锋芒。凰羽的利爪已初露峥嵘,但这潭水之下的旋涡,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冷。
“七日之期…”萧绝想起自己安插在澄心园外围的暗桩传回的模糊信息,林妙手似乎忧心忡忡。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雷万霆送上的天晶盐,是续命的药,还是穿肠的毒?沈云昭,这一次,你还能不能从这死局里…再撕开一道口子?”
他缓缓沉入水中,只余下水面一串细小的气泡。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眸深处,是绝对的冷静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期待。他像一个立于悬崖之上的观棋者,冷眼看着山下棋局中的杀伐与挣扎,等待着那枚倔强的棋子,下一步会落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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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淮州,永丰盐场外围。
夜色如墨,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盐场特有的苦涩气息,吹拂着荒凉的乱石滩。距离被重兵封锁、灯火通明的黑水潭工区数里之外,一处隐蔽在礁石缝隙中的狭小岩洞里,闪烁着一点微弱的、被严密遮蔽的油灯光芒。
苏砚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脸上满是疲惫与风尘,左臂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发暗。他身边,两名同样精悍却难掩倦色的凰羽队员警惕地注视着洞外的黑暗。其中一人正小心翼翼地用盐水清洗着腿上被铁蒺藜划破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头儿,赵奎那狗贼把黑水潭围得跟铁桶似的,连只耗子都钻不进去!硬闯就是送死!”清洗伤口的队员压低声音抱怨道,语气带着不甘,“那些兵丁装备精良,口令森严,绝不是普通盐场护兵!”
“我知道。”苏砚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却锐利依旧。他摊开一张简陋的、用炭笔画出的黑水潭周边地形草图,“硬闯不行,那就只能另辟蹊径。潭水总有来源和去处。”他的手指点向草图上一处不起眼的标记,“老吴头说,黑水潭并非死水,其深处有暗流连通着北边废弃的‘老鸦嘴’盐井。那口井二十年前就塌陷封死了,但…或许有缝隙可循?”
“老鸦嘴?”另一名队员皱眉,“那地方邪性得很!听说当年塌陷时埋了不少人,后来靠近的人不是失踪就是疯了,都说有怨魂作祟!而且离黑水潭封锁区太近,巡逻队会经过!”
“怨魂?”苏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讥诮,“再邪性的怨魂,也比不过赵奎和那些盐吏活生生造出来的人间地狱!张栓子一家,还有那几百个被‘盐蚀骨’折磨死的灶户,他们的冤魂,可都在等着一个交代!”他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老鸦嘴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必须探一探!”
他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林妙手临行前交给他的几枚特制药丸和一小瓶药粉:“这是林神医配的‘避秽丹’和‘敛息散’,或许能对抗井下的毒瘴和避开巡逻耳目。准备一下,后半夜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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