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求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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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茫然环视这座摇摇欲坠的庙宇：椽木断裂的穹顶犹如巨兽獠牙，蛛网在残破的经幡间织就银灰帷帐，半面朱漆剥落的神像斜倚着香案，空洞的眼眶里栖着寒鸦。

\"这...是幽冥地府？\"孩童稚嫩的嗓音裹着沙哑，喉咙在苍白颈项间急促滚动。忽然腹部传来绞痛，他下意识按住凹陷的胃部，单薄脊背撞上斑驳砖墙，\"痛...还会痛...\"细若蚊呐的呢喃混着哽咽，\"原来幽冥地府也不收无灵根的废物。\"

他猛地抱紧单薄的肩膀跌坐回草堆，褴褛的衣摆拍起陈年尘埃飞扬在空气中。这个弥漫着腐朽气息的陌生环境让浑身青紫的他牙齿打颤，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结痂的伤痕里蜷缩成一团。

掺着冰碴的抽泣声惊醒了门前枯树上闭目假寐的玄灵鸦，不详生物密密麻麻挤满枯树枝头，数千只绿豆大的漆黑瞳孔直勾勾盯着破庙内的小小身影——就像三日前他被丢出朱门时，亲族们躲在暗处偷窥的一双双眼睛。

被家人抛弃的每一个残忍细节在脑海里重新回放：父亲生拉硬拽将他拖出门外，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雪痕，母亲转身时石榴裙摆旋出的弧度，姐姐踹开他小手的鹿皮锦靴...最后定格在他扑倒在雪地里抓到的半片枯叶，在北风呼啸中碎成齑粉。

吕梦突然撞开结冰的稻草站起身，皲裂的手背狠狠擦过面颊，泪珠渗进冻疮的拳头紧握，泛红的眼睛狼崽般盯着门外。

他想起说书人曾说过的一句诗：“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此后我是——梦朔雪，这世间再无吕梦。”

折射着冰棱的明媚阳光照在晶亮雪地上，钻石般的微光刺得他涌出泪水。挂着冰凌的睫毛急促眨动，他深吸一口割喉的寒气，冻僵的小腿刚抬起就被抽空力气，瘦骨嶙峋的身体如风中残烛晃了晃，最终跌坐在门槛边泛黑的积雪里。

梦朔雪迷茫地蜷缩在残破的庙门前坐了许久，琥珀色的大眼睛哭得通红，肿得像是塞了两颗熟透的小樱桃。

他艰难地拖着发烫虚弱的身体，像只受伤的小兽般摇摇晃晃蹭过斑驳的门槛，在凛冽的寒风中踉跄着走出结满蛛网的庙门。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旁边覆着薄冰的雪地上，瑟缩着蹲下身伸出瘦骨嶙峋的小手，五指深深插进刺骨的积雪里。

干裂的唇瓣刚触到雪粒就冻得发颤，却仍机械性地将雪团往干涩的喉咙里塞。冰碴在舌尖炸开的寒意激得他单薄的后背弓起，细弱的脖颈上立刻浮起层鸡皮疙瘩。

他裹着漏风的粗布麻衣颤抖如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又咽下几口掺着冰碴的雪水，这才用冻得青紫的手背抹了把脸。

泛着病态潮红的小脸扬起，透过睫毛上的冰晶望向山脚下炊烟袅袅的城镇，阳光折射着楼檐上的冰晶星光点点。

五岁的稚童吸着鼻子发出幼猫般的呜咽，带着奶味的颤音被北风撕扯得支离破碎：\"我...我不能在这荒山饿死...\"冻僵的手指深深抠进雪地，\"说书人说过...活着...活着才能等到春天...\"他咬着渗血的嘴唇，用尽力气拔起陷在雪坑里的小短腿。

厚重的积雪没过他瘦弱的膝盖，每走一步都像在棉絮堆里挣扎。寒风吹起他散乱的额发，露出布满虚汗的额头。

单薄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后背结出薄霜，可五脏六腑却烧得像揣了块火炭。终于在一阵天旋地转中，他扑倒在雪堆里，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冰珠。

沾满雪粒的小脸从雪堆里抬起，他忽然想起猎户家的小狗爬坡的样子。纤瘦的身子慢慢伏低，冻得通红的手指深深插入雪层，膝盖顶着积雪缓缓挪动。

果然比直立行走省力许多，只是粗糙的麻布磨破了手肘，在洁白的雪地上拖出几道淡红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