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巧破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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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镇的老砖窑荒坡，枯井旁人声鼎沸。

妞妞被裹在温暖的警用大衣里抱了出来，小脸苍白，嘴唇发紫，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对母亲的无限依赖。她紧紧搂着扑上来的张大姐的脖子，发出小猫般细弱的呜咽。医生迅速上前检查，氧气面罩罩住了她急促喘息的小嘴。

“没事了妞妞！妈妈在！妈妈在！”张大姐哭得撕心裂肺，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巨大恐惧宣泄后的虚脱。她抱着女儿，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目光越过忙碌的警察和围观的邻居，死死钉在远处靠在苏晚晴身上、脸色依旧惨白的林默身上，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巨大的感激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林默避开了那几乎要将他灼穿的目光。巷口那聚焦在他身上的、混杂着震惊、敬畏、探究甚至一丝恐惧的视线，此刻如同实质的针，刺得他浑身不自在。他只想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晚晴…我们回去。”他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苏晚晴立刻点头，紧紧搀扶着他，几乎是半架着他，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回到了苏家安静的小院。

“砰。”

院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视线。林默背靠着冰凉的木门，长长地、带着颤抖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顺着门板滑坐在地，额头抵着膝盖，大口喘息。

“林默！你到底怎么了？”苏晚晴蹲下身，焦急地用手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湿滑的冷汗，“你吐血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找到妞妞？”她冰雪聪明，联想到林默冲出来时笃定的指令和此刻的惨状，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在她心中盘旋。

林默抬起头，对上苏晚晴那双盛满了担忧、恐惧和无数疑问的清澈眼眸。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痛。伏羲的警告、天机术、反噬、龟甲……这些字眼在舌尖翻滚，却最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真相太过离奇，也太过危险。他不能让晚晴卷入这未知的恐惧旋涡。

“……没事，就是…太紧张了，可能有点低血糖。”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看到孩子找到了，松了口气，就…有点撑不住了。”这个借口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信。

苏晚晴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和嘴角未擦净的血迹，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林默在隐瞒，那眼神里的痛苦和挣扎绝不是因为低血糖或紧张！但看着他此刻虚弱不堪的样子，她终究没有再追问，只是用力将他扶起来。

“先回屋躺着！我去给你倒杯糖水！”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搀着他走向客房。

回到那个承载了昨夜惊魂和今晨推演的房间，林默几乎是瘫倒在床上。枕头底下，那块墨绿色的龟甲碎片安静地蛰伏着，如同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苏晚晴很快端来温热的糖水，看着他勉强喝下，又拧了热毛巾替他擦掉额头的冷汗和嘴角的血迹。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

“睡会儿吧，什么都别想。”苏晚晴替他掖好被角，声音低沉，“我就在外面。”

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林默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感官的强化带来的信息过载依旧存在，但疲惫和虚弱压倒了一切，让他暂时忽略了那些嘈杂的细节。他闭上眼，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枯井定位的推演过程——那冰冷的运算感、精神力的疯狂抽取、锚定坐标的清晰……以及最后巷口那无数道敬畏与恐惧交织的目光。

力量……他感受到了那种洞悉迷雾、执掌信息的力量感。但这力量伴随着的，是身体被掏空的虚弱和大脑深处持续不断的钝痛。伏羲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枷锁，沉甸甸地套在他的灵魂上。

他握着这钥匙，却不敢轻易开启任何一扇门。代价，太沉重了。

浑浑噩噩间，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成了昏黄的暮色。

嗡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来电显示：陈浩（死党）。

林默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伸手摸过手机，接通。

“喂？浩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默哥！你丫在哪儿呢？听你这声儿，昨晚通宵加班了还是跟嫂子‘加班’去了？”电话那头传来陈浩熟悉的大嗓门，带着没心没肺的调侃，背景音是嘈杂的街道声和隐约的汽车鸣笛，“哥们儿今天签了个大单！提成够咱俩潇洒一个月了！老地方，‘胖子烧烤’，赶紧滚过来！今晚不醉不归！庆祝你脱离苦海，也庆祝哥们儿事业起飞！”

陈浩的咋呼像一股带着烟火气的暖流，强行冲散了林默心头的阴霾和沉重。这家伙是他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死党，没心没肺，热血仗义，是他灰暗职场生涯里为数不多的亮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林默紧绷的神经似乎都松弛了一丝。

“滚蛋…我在青禾镇晚晴家…”林默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牵动了一下，“签单了？恭喜啊…不过今晚真不行，累趴了…”

“靠！青禾镇？你这跑得够远的！累什么累？男人不能说不行！赶紧打车回来！撸串啤酒都给你点上了！我跟你说，今天这单签得那叫一个顺，感觉哥们儿要转运了！必须分享喜悦！快点啊！等你！”陈浩的声音透着兴奋，语速飞快，背景的街道噪音似乎更大了些。

“真不行…”林默还想拒绝。

“少废话！半小时！不到我打飞的去青禾镇揪你！”陈浩吼完，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兄弟情谊。

忙音响起。

林默无奈地放下手机，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这家伙还是这么风风火火。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准备给陈浩发个信息说改天。

然而，就在手机通话结束、屏幕暗下去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异样感，如同冰冷的电流，毫无征兆地从林默的眉心深处猛地窜过！

眼前并未浮现任何具体的景象，意识也没有被强行拖入推演状态。但就在那一刹那，他脑海中仿佛被强行塞入了一幅极其模糊、破碎、充满不祥意味的“意象”碎片！

意象一：一个扭曲的、闪烁着刺眼红光的丁字路口！

意象二：一辆车身沾满泥点、堆满快递包裹的电动三轮车！

意象三：一道撕裂空气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尖锐摩擦声！

意象四：一抹瞬间放大的、冰冷沉重的黑色阴影！

意象五：陈浩那张总是带着大大咧咧笑容的脸上，瞬间凝固的惊愕与恐惧！

血光！死亡！车祸！

这几个冰冷的词语如同惊雷般在林默混乱的脑海中炸响！这绝非清晰的推演结果，更像是一种源自天机术本能、对强烈危险即将发生的模糊预警！是信息过载的感官在捕捉到冥冥中即将交汇的死亡因果线后，强行向他发出的、最原始、最强烈的警报！

陈浩！他有血光之灾！就在此刻！就在他要去赴约的路上！

“轰！”林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所有的疲惫和虚弱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死亡预警驱散得无影无踪！

“浩子！”他对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失声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怎么办？！

伏羲那冰冷的警告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天机反噬，如影随形！推演越深，干涉越甚，反噬越烈！”

陈浩是他最好的兄弟！是他在这个冰冷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温暖！难道就因为害怕反噬，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不！绝不！

“妈的！拼了！”林默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翻身下床，一把抓起枕头底下那块冰凉的龟甲碎片，死死攥在手心！

龟甲冰冷的触感如同强心针，让他混乱的头脑强行冷静了一瞬。他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和恐惧，将全部心神集中在刚才那模糊意象的核心——陈浩即将遭遇的危险上！同时，将陈浩那熟悉的、大大咧咧的声音，他说话时的气息，甚至他此刻兴奋的情绪波动……所有关于陈浩的、强烈的意念信息，疯狂地注入紧贴掌心的龟甲！

小衍筮法·信息锚定！目标：陈浩当前最大危险源！

嗡！

龟甲再次在他掌心剧烈一颤！那股熟悉的、冰冷的“运算感”瞬间降临！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再次被疯狂抽取！大脑深处传来比之前更加剧烈的、如同被无数烧红钢针穿刺的剧痛！这一次的反噬，来得更快、更猛！因为涉及的是与他羁绊深厚的挚友，那层无形的“至亲迷雾”似乎也带来了更强的阻力！

“呃啊！”林默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鼻端再次涌起熟悉的温热铁锈味！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咬出血来，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在精神力的剧烈燃烧中，龟甲如同一个冰冷的信息筛网和定位器！无数模糊的、代表“可能危险”的光影路径在意识中涌现，又在冰冷的法则运算下被迅速排除！

指向高空坠物的路径——湮灭！（附近无高层建筑）

指向持械抢劫的路径——湮灭！（概率极低）

指向突发疾病的路径——湮灭！（陈浩身体强健）

……

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林默的意志，精神力疯狂流逝！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崩溃、推演即将失败的瞬间——

嗤！

一条指向某个具体街道丁字路口、靠近一辆快递三轮车的模糊路径，在周围所有路径湮灭后，骤然变得清晰稳定！路径的终点，精准地锁定在路口对面，一辆正在加速、车牌照被泥垢部分遮掩、颜色深沉的黑色轿车！

危险源：黑色轿车！位置：长乐路与明华街丁字路口（东南角），紧邻顺丰快递三轮车！时间：约4分钟后！

一个冰冷精确的结论，伴随着轿车加速冲向人行横道、撞飞低头玩手机行人的惨烈画面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林默的意识深处！

“噗！”又是一小口鲜血从林默口中喷出，溅在浅色的地板上！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剧烈的眩晕感和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精神力消耗远超寻找妞妞那次！

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长乐路明华街丁字口！东南角！快递车！黑色轿车！”林默嘶吼着，将推演出的关键信息死死记住！他一把推开房门，在苏晚晴和苏为民夫妇惊愕的目光中，如同疯了一般冲出了小院！

“林默！你去哪？！”苏晚晴的惊呼被甩在身后。

林默冲出巷口，无视了那些依旧残留的、带着敬畏的目光，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朝着镇外通往城区的公路方向狂奔而去！青禾镇离那个丁字路口不算太远，但正常步行至少要二十多分钟！他必须在四分钟内赶到！

奔跑！用尽全身力气的奔跑！

风在耳边呼啸，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大脑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随着奔跑的震动愈发剧烈，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黑点和扭曲的血色光斑！那是精神力透支和反噬加剧的征兆！

“坚持住！浩子！等我！”林默在心中疯狂嘶吼，牙齿咬破了嘴唇，咸腥的血味刺激着他即将涣散的意志。他榨干着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朝着那个死亡坐标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