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傩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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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驴车撞进浓雾时，十二柄红伞在月下旋成血莲。伞骨间垂落的银铃叮咚作响，凌霜攥着母亲遗留的翡翠耳珰，看见伞阵后的青石码头——九具缠着水草的青铜傩面像正从河面升起，每尊神像的舌头上都坐着个穿寿衣的引魂婆。

\"阿姐的龙鳞纹生得真好。\"红伞女子轻抚自己颈间鳞片，腕间银铃荡出的声波竟让凌墨心口的傀儡丝退缩三寸，\"不像我，只能靠这些铃铛压着反噬。\"

河面忽然飘来唢呐声。引魂婆们齐刷刷举起招魂幡，幡面磷火勾勒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凌家先祖在渡口搭起戏台，台下看客都是青面獠牙的河妖。当演到《斩龙台》剖心那折时，戏台突然塌陷，满池血水里浮起具雕龙棺椁。

\"当年你娘亲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红伞女子弹指震碎驴车，桑皮纸屑里飘出张泛黄的契书——竟是凌霜周岁时与幽冥阁签订的婚书，落款处印着她尚在襁褓中的血手印。

凌墨突然暴起掐住女子脖颈，傀儡丝从他瞳孔里喷涌而出：\"你不是凌家人！\"他撕开对方衣襟，心口处竟嵌着块星枢镜碎片，镜中映出的分明是母亲怀胎时的景象。

河面传来木板碎裂声。九尊傩面像同时张口，吐出条缠满符咒的乌篷船。船头站着个戴哭笑面具的艄公，他手中船桨挂着七盏骷髅灯，灯油里泡着凌家历代主母的耳坠。

\"上船渡劫喽——\"艄公的调子像钝刀刮骨。红伞女子突然将凌霜推进船舱，翡翠耳珰划过她掌心，在皮肤上烙出\"亥时三刻\"的血字。

乌篷船无风自动。凌墨蜷缩在舱角发抖，他后背的墨线地图正被河水映亮——巫傩古镇的轮廓竟与凌霜锁骨下的龙鳞纹完全重合。当船行至河心时，艄公突然摘下面具，露出张被鱼鳞覆盖的脸：\"龙女可知'傩婆渡'的规矩？\"

船板缝隙渗出黑水，凝成九枚骰子在凌霜脚边打转。每枚骰子都刻着凌家女子的名字，其中一枚\"凌芸\"正是母亲闺名。凌霜刚要伸手，骰子突然爆开，溅出的血珠在空中拼成首童谣：

\"戌时嫁，亥时埋，子时棺盖生新苔

龙血浸透引魂帕，傩婆渡口换命来\"

对岸突然亮起连天灯火。青瓦飞檐的古镇在雾中显现，每家檐角都挂着人面灯笼。最刺眼的是祠堂方向升起的血雾，隐约可见九根青铜柱直插云霄，柱身缠绕的锁链正拽着条青龙缓缓下沉。

\"那是你的龙魂。\"艄公的鱼鳃剧烈开合，\"凌家人用血脉养了它三百年，今夜子时就要剖心取丹...\"他突然剧烈抽搐，鳞片间钻出无数傀儡丝，整个人坍缩成具空壳。

乌篷船撞上码头时，凌霜的龙鳞纹已经蔓延到耳后。她拽着凌墨跃上岸，发现青石板上的凹痕里蓄着雨水，每滩水都映着不同年代的画面——十三岁那年的上元节，她亲眼看见母亲在祠堂后院的古井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