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饕餮吞天噬地的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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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破碎的神界。

天地树巨大的创口边缘，被绯烟圣焰净化后的木质，艰难地散发着微弱的生机绿意，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心跳。而在创口上方，那颗拳头大小、散发着不祥混沌气息的珠子，静静地悬浮着。

暗沉如凝固血痂的珠体表面，无数细密的漆黑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盘绕。珠子内部，那一点被强行禁锢的暗金光芒，如同被蛛网困住的毒虫，每一次挣扎闪烁，都让珠子周围的空气发出细微的、仿佛空间本身被腐蚀的滋滋声。一股微弱、混乱、却带着令人灵魂深处都为之战栗的毁灭与吞噬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吐信，持续不断地弥漫开来。

它是金莲核心被灭世战魂龙强行吞噬、糅合、封印后的产物——一个极不稳定的、随时可能引爆的灭世炸弹。战魂的暴戾意志与金莲的纯粹毁灭本源，在珠子内部进行着永无休止的相互撕扯、吞噬、湮灭。每一次内部的能量冲撞，都让珠子表面那混沌的色泽变得更加深沉、更加粘稠，仿佛随时会滴落下毁灭的脓液。

它悬在那里，便是悬在所有幸存者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神界的崩塌虽然暂时停止，但残破的大地依旧在无声地呻吟，断裂的神山如同狰狞的獠牙刺向昏暗的天空。残存的神众蜷缩在废墟的阴影里，眼神空洞，连恐惧都已麻木。他们望着那颗混沌珠，如同望着注定的末日倒计时。没有人知道它何时爆发，只知道当那一刻来临，连绝望的资格都将被彻底抹除。

朝露站在一片相对完整的浮岛边缘，青碧神光微弱得如同萤火，勉强护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在那颗恐怖的混沌珠上，而是失神地望着下方——那片污浊的云海。

那里，曾经悬浮着一张由十万甲兵残骸构筑的巨大星轨棋盘，盘踞着灭世战魂龙最后的咆哮。如今，棋盘早已崩解殆尽，连同那承载着燕昭最后体温与心血的玄色轮椅，一同化作了飘散的尘埃，混入污浊的云气，再无痕迹可寻。

她缓缓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同心契的三条链接，冰冷、死寂，如同通往永夜的深渊。属于云谏的那一端，最后一点融入掌心的暖意早已消散，只剩下无尽的虚空。属于绯烟的，是燃尽九尾后彻底归于虚无的冰冷。而属于燕昭的…在那冰冷的死寂深处，似乎，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极其混乱、却又无比熟悉的…属于战魂的暴戾波动？

那波动，像针尖般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永不屈服的戾气，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它并非来自远方，而像是…来自眼前那颗悬浮的混沌珠？！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劈入朝露混沌的意识！她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那颗混沌珠！

珠子内部，那点挣扎闪烁的暗金光芒附近…似乎…真的…缠绕着一缕极其淡薄、几乎被混沌色泽完全淹没的…暗红色气息？那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与燕昭战魂本源同源的、令人灵魂都感到刺痛的血腥与杀伐！

是他！燕昭那残缺的战魂意志，并未在金莲本源的疯狂反扑中彻底湮灭！它被强行糅合、禁锢在了这颗混沌珠内！如同被投入油锅的困兽，正与金莲核心进行着永无休止的、绝望的厮杀！

“燕昭…” 朝露失声呢喃，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混沌珠不再仅仅是灭世的炸弹，更是囚禁着燕昭最后一丝残魂的炼狱！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单纯的毁灭更让她痛彻心扉。她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想要做些什么，哪怕只是靠近那颗珠子。但脚步刚动，体内枯竭的青鸾神力便一阵紊乱，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险些从浮岛边缘跌落。

虚弱…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吞噬着她。连站着都已用尽全力。

就在这万念俱灰、连悲痛都显得无力的时刻——

“嗝…好…好撑…”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含混不清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废墟上空响起。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令人错愕的…饱腹感？

朝露和残存的神众愕然循声望去。

只见在距离天地树创口不远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布满碎石和金属残骸的废墟上，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正艰难地试图把自己从一堆扭曲的金属构件里“拔”出来。

是阿吞！

这只贪吃的饕餮，此刻的状态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原本圆润的肚皮鼓胀得像个快要爆炸的气球，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隐隐透出内部翻腾混乱的五彩光芒——那是他之前胡乱吞噬的各种法器、符箓、甚至可能是金莲碎片残渣混合在一起的能量乱流。他全身毛发被烧焦了大片，东一块西一块地秃着，露出粉红色的皮肤，上面布满了被能量冲击撕裂的细小伤口，正渗出淡金色的血液。原本总是滴溜溜转的乌黑小眼睛，此刻肿得只剩下两条缝，眼泪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

他一边用短小的爪子徒劳地推搡着压在身上的半截机关兽残骸，一边打着响亮的饱嗝，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难吃…太难吃了…比…比上次那个过期三万年的辟谷丹还难吃…呕…”

这副狼狈到极点、又透着几分滑稽的模样，与周围肃杀绝望的环境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没有人笑。所有幸存者都只是麻木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然而，下一秒！

正费力挣扎的阿吞，动作猛地僵住了！

他那双肿成细缝的小眼睛，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直勾勾地钉在了悬浮在天地树创口上方的那颗——混沌珠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阿吞脸上那痛苦、委屈、抱怨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朝露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极端复杂的神情！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最纯粹的、无法抗拒的——极致渴望！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绿洲的清泉，如同瘾君子看到了梦寐以求的毒药！他的小眼睛瞪到了极致，瞳孔深处，一点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金色莲花纹路，如同被点燃的火星，骤然浮现、放大！瞬间占据了他整个瞳孔！

同时，又是一种深入骨髓、源自灵魂的——极致恐惧！仿佛看到了天敌，看到了宿命，看到了注定的毁灭！他那圆滚滚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短小的爪子死死抠进了地面的碎石里！

渴望与恐惧，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强烈的情绪，在阿吞小小的身体里疯狂对冲、撕扯！

“不…不要…离我远点…滚开！” 阿吞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充满了恐惧，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向后蜷缩。

但他的目光，却如同被焊死在了那颗混沌珠上！他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开始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那颗珠子的方向挪动！每挪动一寸，他身体颤抖的幅度就加剧一分，瞳孔中的金莲纹路就炽盛一分！

“好…好香…” 他喉咙里发出如同梦呓般的咕哝，嘴角不受控制地淌下大滴大滴的、混合着胃液的口水，“饿…好饿啊…想吃…必须…吃掉它…”

这诡异而矛盾的一幕，让所有看到的人头皮发麻！

“他…他疯了？” 有神众喃喃自语。

“那珠子…他也想吃？”

“饕餮…这就是饕餮的本性吗？连灭世之物都想吞噬？”

朝露的心猛地揪紧！她瞬间明白了！阿吞瞳孔中的金莲烙印！他是灭世金莲的容器！他的血脉本能，对金莲本源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与吞噬欲望！但同时，作为拥有独立意识的个体，他又本能地恐惧着被那纯粹的毁灭本源彻底同化、吞噬！

这是一场发生在他灵魂深处的、关乎存在本源的战争！

就在阿吞陷入这疯狂的本能挣扎时——

嗡——！！！

那颗悬浮的混沌珠，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珠体表面，那些缓慢蠕动的漆黑纹路瞬间如同狂蛇乱舞！珠子内部，那一点被禁锢的暗金光芒疯狂膨胀、挣扎！暗红与暗金两种毁灭性的能量，在珠子内部达到了临界点，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剧烈冲突！

轰——！！！

一声沉闷到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巨响！

混沌珠表面，一道清晰的、如同瓷器碎裂的巨大裂痕，猛地炸开！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乱流，混合着纯粹的金莲湮灭之力、战魂暴戾的毁灭黑雾、以及被强行撕裂的空间碎片，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从那道裂痕中——轰然爆发！

噗嗤！噗嗤！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