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孔雀东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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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洛省都的天空被洗刷得一尘不染，湛蓝得近乎虚幻。窗外的银杏树，如同被点染了金箔，每一片叶子都承载着阳光，在微风中簌簌作响，如同细碎的阳光洒落一地，铺陈出一片流动的金色海洋。办公室里，打印机发出规律的嗡鸣，像是在为这秋日奏响一首单调却安定的背景乐。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被加热后散发的特殊气味，混合着几杯不同温度的咖啡混合的淡淡香气，构成了一种属于都市白领的、熟悉而略带倦怠的氛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阳光正好，工作节奏平稳，未来似乎也清晰可见，如同窗外的道路，笔直地延伸向远方。

林野却感觉不到那份惬意。他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面前摊开的是一份厚厚的旧合同。这份合同来自几年前，关于公司向东南亚某国提供铁路设备援助的一个项目。按照部门的工作安排，他需要对过去的几个重大项目进行资料梳理和经验总结，以便为未来的类似项目提供参考。这是一项看似枯燥却至关重要的工作，如同给老树修枝，看似无用，却关乎未来的生长。

合同纸张已经微微泛黄，边角有些磨损，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故事。林野戴上那副略显陈旧的老花镜，指尖轻轻拂过合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和数字。他的目光，锐利而专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疑点。这不仅仅是因为工作的要求，更是源于他内心深处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那把无形的“道尺”，总是在不经意间衡量着一切。

起初，一切都显得正常。设备清单、技术参数、价格条款、交付时间，一切都按照既定的格式和流程进行着。合同的语言严谨而规范，数字经过层层审核，似乎没有任何破绽。林野的“道尺”，此时并非物理形态的尺子，而是他意识深处那套与生俱来、经过多年工作锤炼而出的强大数据处理和逻辑推演能力。它如同一个沉默的观察者，默默地扫描着合同中的每一个字眼，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看似合理的逻辑链条。它不发声，只记录，只比对，只推演。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设备采购价格那一栏时，指尖的触感突然变得有些异样。那并非物理上的粗糙，而是源自他内心深处的一种微妙的警觉。他停下笔，没有立刻去核对市场价，而是先跳过这一栏，继续向下阅读。

合同中关于设备验收的部分，描述得相当详细，甚至提到了第三方检测机构的介入。林野的“道尺”在这里停顿了一下。验收，是一个关键环节，也是容易出现猫腻的地方。他记得，在之前的某个项目中，就出现过设备参数缩水但验收报告却显示达标”的情况。这让他对这份合同中的验收部分多了一份关注。

他再次回到设备价格那一栏，开始进行详细的比对。他调出了公司内部数据库，以及一些公开的国际市场信息，将合同中列出的每一项设备的单价、总价，与国际市场上同类产品的价格进行逐一对比。起初，差异并不明显，大部分设备的定价都在合理区间内。但当他将所有设备的总价进行汇总，再与国际市场上同等规模项目的平均总价进行对比时，一个数字跳了出来——合同总价高于国际市场均价约35%。

这个数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痛了林野的神经。35%，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在商业活动中，利润空间固然重要，但如此之高的溢价，尤其是在一个涉及国家间援助性质的项目中，显得有些突兀。他皱了皱眉，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他开始仔细研究合同中关于设备技术参数的部分。他发现，有几项关键部件的参数，与市场上同类先进产品的参数相比，似乎有所降低。比如，某型号探伤仪器的精度指标，合同中标注的数值比市场上最新型号低了0.02毫米。这个差距看似微小，但在高精度的铁路探伤领域，却可能意味着漏检率的显着增加，直接关系到铁路运行的安全。

林野的心沉了一下。他立刻调出相关的技术资料，开始进行更深入的分析。他发现，合同中提到的这些参数降低，似乎并非因为技术限制，而是刻意为之。因为，在后续的验收报告部分，虽然描述得相当详细，但其中一些关键数据的来源，却显得有些模糊。报告中提到，验收数据由第三方检测机构提供，但并未列出具体的检测方法、使用的设备型号以及检测人员的资质等信息。

“验收报告达标”，这三个字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林野的心头。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信号，一个指向更深层次问题的信号。他开始将价格虚高和参数缩水这两个疑点进行关联分析。如果设备参数被刻意降低，那么，价格却反而虚高，这中间的差额，又流向了何处？

林野的“道尺”开始高速运转。他调出了该项目的财务数据，开始追踪资金的流向。这是一项极其繁琐的工作，涉及到大量的银行流水、发票、合同附件等。他像一位耐心的侦探，在浩如烟海的数字和文件中寻找着蛛丝马迹。他发现，这笔资金的流转路径相当复杂，经过了多个关联公司，甚至涉及到了一些位于开曼群岛、英属维尔京群岛等地的离岸公司。每一笔资金的转移，都经过了精心设计，试图掩盖其真实的流向。

然而，林野的“道尺”却如同拥有火眼金睛，能够穿透层层迷雾。他发现，在这些复杂的资金流转中，最终有一部分资金，流向了几个位于东南亚某国的赌场关联账户。这些账户的开户人，都是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个体，但通过进一步的关联分析，林野发现，这些账户背后，可能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触及到了一个隐藏很深的秘密。他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合同的经办人这一栏。经办人签名处，赫然是陈杰倒台前重用的另一名“子弟”——王斌。这个名字，在之前的“山鹰”案中，虽然并未直接涉案，但也因为与陈杰的关系密切，而被边缘化处理，目前负责公司内部的档案管理工作。

王斌，一个已经被边缘化、看似无关紧要的人物，却出现在了这份旧合同的经办人签名处。这其中的巧合，让林野的怀疑更加深了。他立刻调出王斌的相关资料，开始进行更深入的调查。他发现，王斌在陈杰倒台后，虽然表面上被降职处理，但实际上却依然掌握着一些重要的档案资料，尤其是涉及到公司早期一些重大项目的档案。这些档案，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依然具有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