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静水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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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省都铁路公司巨人城工务段机关大楼,这座钢铁与玻璃构筑的庞大机器,依旧在日复一日的轨道上平稳运转。窗明几净,不仅仅是因为清洁工的勤勉,更是因为某种无形的压力,迫使每个人都维持着表面的光鲜。走廊里回荡着熟悉的脚步声,皮鞋敲击地砖发出清脆的声响,夹杂着低低的、被刻意压制的语声,如同风掠过即将干涸的河床,发出细碎的呜咽。
林野重新坐在技术安全评估科角落那个熟悉的工位上。这个角落,像是一个被遗忘的港湾,安静,却也隔绝。文件堆叠整齐,仿佛他从未离开,又仿佛他只是短暂地消失在一场无关紧要的烟尘里。电脑屏幕泛着冷光,映照出他略显疲惫却依旧平静的脸庞。三天前,他还在接受纪委的问询,陈杰的倒台如同一场迟来的雪崩,将他卷入其中,又戏剧性地将他“完好无损”地抛回原地。
没有人热烈欢迎他的“回归”。那些曾经对他点头哈腰,甚至刻意回避的人,如今脸上挂着一种近乎公式化的、疏离的客气。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被暂时借出又归还的公物,需要打上“已验收入库”的标签。也没有人刻意刁难,陈杰的党羽,那些曾经横行无忌、将技术科视为自家后花园的“子弟”,大部分已被带走,剩下的一两个,更是噤若寒蝉,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代理科长,一个在陈杰手下小心翼翼、如今又试图在新格局中站稳脚跟的中年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尊被雨水冲刷得失去温度的雕像。他递给林野一份厚厚的探伤报告,纸张带着油墨的余温,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凉意。“小林,处理一下。”声音平板,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杂务。
“好。”林野平静地接过,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比平日里更加低沉。他感觉这份报告的重量,不仅仅在于它记录了S37段钢轨焊缝异常波动的数据,更在于它像一块投下的石头,在他平静的心湖上,荡开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他不再是风暴的中心。陈杰及其党羽的倒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惊涛骇浪过后,水面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水面之下,暗流涌动。那些被清洗出去的人,他们的职位被填补,但留下的空缺,以及权力真空带来的微妙变化,正在悄然重塑着这个部门的生态。昔日陈杰派系的人马虽被清洗大半,但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比如血统的壁垒、“子弟”的标签,依旧像看不见的网,笼罩在许多人头顶。林野的“回归”,在许多人眼中,是“上头”不得不做的姿态,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补偿意味,仿佛是为了平息某些更高层级的关切,或是为了给这场清洗画上一个“公正”的句号。
他头上无形的“非统招”标签,依旧清晰。这标签,如同胎记,伴随他整个职业生涯。它意味着他不是通过正规渠道进入铁路系统,而是凭借着那柄神奇的道尺和一次次的实践,硬生生闯入这个壁垒森严的“大家庭”。在陈杰时代,这标签是原罪,是动辄得咎的把柄。如今,没人再敢公然歧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疏离的客气、刻意的无视,以及更深层次的审视。他们仿佛在观察一个实验品,看他能在没有靠山、没有背景的情况下,在这片新的“政治”土壤里,存活多久,又能开出怎样的花。
林野对这种氛围心知肚明。他经历过比这更恶劣的环境,边境线上,枪林弹雨,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相比之下,这里的暗箭和冷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存挑战。他如同一个技艺精湛的匠人,经历了一场意外的远行,如今回归到最熟悉的位置,拿起最熟悉的工具。他的内心,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静。
他拿起道尺——那柄在边境血火中洗礼、修复后更显古朴深沉的道尺。金属的触感冰凉而真实,带着一种久经考验的坚韧。他轻轻摩挲着尺身,仿佛在抚摸一位沉默的老友。尺背上“精度无阶级 数据应平等”的刻痕,在顶灯下反射着内敛的光泽,像是一句无声的誓言,又像是一个永恒的提醒。这不仅仅是刻在他心爱的工具上,更是刻在他的骨子里。
指令输入:日常模式启动。目标:探伤报告数据分析(S37段钢轨焊缝异常波动)。
道尺嗡鸣,发出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嗡嗡声,如同某种古老机械苏醒的呼吸。淡蓝色的微光从尺身的缝隙中流淌出来,在林野的工位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冰冷的金属尺身仿佛蕴藏着无穷的计算力,瞬间将报告中的海量数据——那些代表着应力、温度、材质疲劳、焊缝质量的冰冷数字——如同溪流汇入江河般,被吸纳、解析、建模、推演。林野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如同钢琴家弹奏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旋律,将道尺的分析结果转化为精准的技术建议,每一个字符都带着逻辑的重量。
效率之高,远超旁人。他几乎不需要思考,道尺就像一个与他心意相通的伙伴,将复杂的计算结果直接呈现在他的意识中。他只需要将那些结果用专业的语言表达出来,如同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只是,他的工位旁,再无“子弟”们围拢讨论的热闹。那些曾经充斥着油腔滑调、关系网和权力炫耀的声音,如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同事们各自忙碌,或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或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仿佛他这个角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尴尬,一种需要被小心翼翼回避的“不合时宜”。
他的专业能力,在沉默中被认可,也在沉默中被刻意忽略。有人会在他提交的报告上看到那些精准到小数点后几位的数据,看到那些逻辑严密、无可挑剔的分析,暗自惊叹。但惊叹之后,是更深的疏远。他们害怕他,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对他们固有秩序的挑战。他不是一个“自己人”,他身上没有“子弟”的标签,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只凭着一己之力,就做到了许多“子弟”梦寐以求的高度。这种“异类”的存在,让他们感到不安。
林野感受得到这一切。他能“听”到那些窃窃私语,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猜忌。他能看到那些躲闪的眼神背后,隐藏着的不解、嫉妒,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他只是平静地工作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打开探伤报告,S37段,一段连接着繁忙干线的重要区间。报告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像是一串串沉默的密码,记录着钢轨的“心声”。焊缝异常波动,这是一个危险信号,意味着在高速列车的反复碾压下,这段钢轨可能存在潜在的断裂风险。如果处理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林野的视线扫过数据,指尖在键盘上轻点,道尺的微光随着他的思考而明灭。他调出历史数据,对比分析,模拟列车通过时的应力分布,评估不同温度下的材料疲劳曲线。道尺内部的量子计算核心高速运转,将现实世界的物理规律与海量的数据相结合,进行着超乎人脑极限的推演。
他发现,异常波动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在几个特定的焊缝节点上更为集中。这些节点,恰好是当年由陈杰的亲信负责施工和验收的区间。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掠过,不是愤怒,不是报复,而是一种淡淡的、对技术被亵渎的悲哀。技术,本应是安全的守护者,却被用来作为谋取私利的工具。
他继续深入分析,剥离掉那些可能由施工瑕疵导致的外在因素,将焦点集中在材料本身和长期运行的累积效应上。道尺给出了几种可能的原因,以及相应的验证方法和处理建议。他一边记录,一边思考着最佳的解决方案。既要保证安全,又要考虑成本和施工的可行性,还要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小林,科长找你。”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是那个代理科长,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传递一个中性的信息。
林野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他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工位,将文件归拢,将道尺小心地放入特制的皮套中。这是一个小小的仪式,代表着他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也代表着他对个人物品的尊重,哪怕在这样一个缺乏尊重的环境里。
代理科长走在前面,步伐不快不慢,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威严。他们穿过空旷的走廊,周围的人纷纷低下头,假装忙碌,不敢多看。林野跟在后面,步伐平稳,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刻意躲闪的脸庞。他看到了恐惧,看到了不安,也看到了一种麻木的顺从。
科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代理科长已经点燃了一支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林野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那份报告,我看了一下。”代理科长的声音依旧平板,烟雾让他说话有些含糊,“分析得很详细,很专业。”
林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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