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频率梳的证据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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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伤仪烧毁的焦糊味混杂着钢轨高温氧化后的铁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林野的鼻腔里。他靠着冰冷的检修梯支撑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肋骨的闷痛。手臂伤口渗出的血在寒风中凝结，带来一种麻木的刺痛。城市边缘的灯火在远处模糊成一片昏黄的光晕，映不亮脚下这条通向无尽黑暗的冰冷铁轨。

失去了探伤仪，如同失去了唯一的眼睛和耳朵。京都事故的真相沉在23.7cm的深渊，全球犯罪网络的拓扑图昙花一现，而omEGA的阴影，依旧盘踞在每一个1.5赫兹的震颤里。

必须找到新的“眼睛”。

林野的目光扫过散落在碎石堆里的工具包。常规工具毫无用处。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一台被油污包裹、外壳坑坑洼洼的旧式频谱分析仪上。这是老陈的遗物之一，模拟指针式，笨重、原始，但异常坚固，曾无数次在恶劣环境下捕捉到数字设备忽略的异常信号。它不需要复杂的数字接口，只需要接收天线和电源。

一丝微弱的希望燃起。林野挣扎着挪过去，扯掉缠绕的线缆，用衣袖粗暴地擦去表盘上的油泥。他找出几节备用电池塞进去，祈祷这老古董还能工作。按下电源开关。

“滋…咔哒。”

一声沉闷的继电器吸合声。表盘中央，那根粗壮的橙色指针猛地一跳，然后开始缓慢地、带着一种老迈的迟疑，在刻度盘上左右摇摆。绿灯亮起，虽然昏暗，但确实亮了！

林野将仪器的宽频带接收天线——一根可伸缩的金属鞭状天线——用力插进钢轨侧面的排水孔缝隙，尽可能让金属触点与钢铁本体接触。他需要“听”钢轨自己发出的声音，听那些在常规探伤之外、可能存在的“自白”。

频谱仪的带宽被调到最大，覆盖了从极低频到数兆赫兹的范围。林野屏住呼吸，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根在宽大刻度盘上不断颤动的橙色指针。

起初，指针只是毫无规律地在小范围内抖动，背景是低沉的、沙沙的白噪声。这是钢轨本身的热噪声和环境电磁干扰。几秒钟后，指针的摆动幅度开始加大，在刻度盘的低频区域（几十到几百赫兹）出现了几簇相对明显的起伏——这是列车经过后的残余振动和1.5赫兹基频的微弱谐波。

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蔓延。难道只有这些？

就在林野的心一点点下沉时，频谱仪那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喇叭口，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嘀”声！与此同时，橙色指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抽打，猛地向刻度盘的高频端甩去！

林野瞳孔骤然收缩！指针并非指向一个孤立的峰值，而是在一段相当宽的频率范围内（大约从1mhz到3mhz），如同被一把极其精密的梳子梳理过，出现了一连串等间距的、尖锐如针的峰值！这些峰值整齐地排列着，每一个都像一座陡峭的山峰，在频谱图上构成了一把冰冷、精确、闪烁着致命寒光的“频率梳”！

梳齿的间距…林野的视线飞速扫过刻度盘下方的频率标尺，心算瞬间完成：4.00mhz！分毫不差！

一个冰冷的数字如同子弹射入脑海：刘成！那位手握K78-237钢轨项目审批生杀大权的第七级主管，他有一个在内部系统记录中精确到分钟的、如同机械钟表般严苛的工作习惯——无论项目堆积如山还是风平浪静，他都会雷打不动地每隔4小时整，准时处理一批关键文件！这精确到变态的4小时审批间隔，此刻，竟化作了这把悬在钢轨频谱之上的“梳子”的齿间距！

频率梳的齿间距，即刘成审批犯罪指令的时间间隔！每一个梳齿，代表一次审批，代表一条被执行的犯罪指令！

林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沿着这把锋利无比的频率梳向上移动。大部分梳齿的高度（代表能量强度）相对均匀，代表着“常规”的贿赂、数据篡改或次规格豁免。然而，在靠近高频端，大约2.8mhz的位置，一个梳齿如同鹤立鸡群般，其高度几乎是旁边梳齿的三倍以上！它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频谱图的顶端！它所占据的频谱宽度，也异常地宽阔，如同一片浓重的、不祥的阴影，覆盖了周围数个较小的树齿。

林野的视线死死锁定在代表这个超级梳齿宽度的刻度上——23.7纳米！又是这个数字！京都事故的深度，钢轨记忆的深渊！这个拥有最宽光谱、最强能量的梳齿，它所代表的“证据”，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京都事故的核心指令！那场惨剧并非意外，而是经过精密“审批”的谋杀！

“证据链…频率梳…”林野的声音干涩沙哑。omEGA公司将每一次犯罪指令的执行，都编码成一个特定能量的频率梳齿，梳齿的间距是刘成审批的时间戳，梳齿的能量和宽度则代表了指令的“份量”！这条由无数梳齿构成的、冰冷而精确的“证据链”，就隐藏在这钢轨自发产生的声学频谱之中！

然而，这显影的证据链，本身就是致命的凶器！

“咯嘣…”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脆响，毫无征兆地从林野脚下的钢轨内部传来！声音的来源，正是频谱仪上那个能量高度集中、光谱异常宽阔的、代表着京都核心指令的超级梳齿在钢轨内部对应的微观区域！

频率梳齿的能量高度集中！如同将万千声波聚焦于一点！这恐怖的能量密度，在微观尺度上反复冲击着钢轨的晶格结构，如同无数把高能声波锤在持续锻打同一处！它正在引发材料的局部疲劳！每一次1.5赫兹的震颤，都像一次重锤敲击，加速着这微观裂纹的滋生和扩展！当疲劳累积到极限，裂纹将瞬间贯穿，导致钢轨毫无征兆的、灾难性的脆性断裂！

“嗡…嗡…”

脚下的1.5赫兹震颤再次规律性地加强，如同催命的鼓点。与此同时，老旧的频谱仪喇叭里，接连传出几声新的、同样清晰的“嘀！嘀！”声！林野猛地看向刻度盘，心脏几乎停跳！

在原有的频率梳旁边，在更高的频率区域（3.2mhz和3.6mhz位置），两根全新的、闪烁着森然寒光的梳齿，正如同毒蛇般从频谱的噪声背景中“生长”出来！它们的高度和宽度迅速攀升，很快就稳定下来，与其他树齿保持着精确的4.00mhz间距！梳齿旁边的频率标记下方，仿佛有幽灵在操控，无声地浮现出两个冰冷的代号：“hydra-1”、“hydra-2”！

九头蛇！omEGA公司新的犯罪指令！新的证据链环节，正在自发生成、补充！这把致命的频率梳，正在自动增殖！每一个新生的梳齿，都意味着一次新的犯罪正在进行，都意味着钢轨内部又多了一处承受恐怖声波聚焦冲击的疲劳点！

被动接收，等于坐视钢轨在证据链的显影中走向崩溃！必须反击！必须打断这把不断生长的、致命的“梳子”！

林野的脑中电光石火。频率梳的本质，是一系列等间隔、相位相干的单频信号集合。要摧毁它，就需要另一把完全相反的“梳子”——一把拥有完全相同梳齿间隔（4.00mhz）、但每一根梳齿的相位都与原梳齿相差180度的“反频率梳”！当两把梳子相遇，对应的梳齿将发生最彻底的干涉相消！

目标：生成反频率梳！

他猛地扑向工具包，翻找着任何可能用于发声或振动的设备。没有精密信号发生器，只有几根不同长度的音叉、一个老旧的压电蜂鸣器、几块不同厚度的金属谐振片…原始，简陋。

时间就是钢轨的寿命！林野抓起那根标称频率为1.0khz的音叉（A），又抓起另一根标称频率为1.2khz的音叉（b）。他需要基频和谐波！他粗暴地将音叉A的基座用力压在钢轨上，然后抡起沉重的扳手，狠狠敲击音叉b的叉臂！

“锵——！”

刺耳的高频金属颤音响起！音叉b剧烈振动。林野迅速将振动中的音叉b的基座，也死死抵在钢轨上，紧挨着音叉A。钢轨成了传导体。音叉A在音叉b的振动能量和自身固有频率的共同作用下，被激发起来，发出更强烈的复合振动。这复合振动包含了音叉A的1.0khz基频（f0）、音叉b的1.2khz基频（f1），以及它们相互作用产生的和频（f0+f1）、差频（f1-f0）等成分。

混乱！但林野要的就是这种非线性的、富含谐波的混沌振动源！他将老频谱仪的接收天线紧紧贴在这两个相互干扰的音叉激发点上。

屏幕上，原本清晰的、由钢轨自身产生的犯罪频率梳，瞬间被一片狂暴的、由音叉制造的宽频带噪声所覆盖、淹没！无数杂乱的峰值在频谱图上疯狂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