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千里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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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八年春·易京至汝南官道

残冬的凛冽如一条冻僵的毒蛇，虽已气息奄奄，却仍用最后一丝毒牙撕咬着人间。官道上的残雪早已不再洁白，而是化作了一串串混着马粪、枯草与碎石的泥泞坑洼，在初春的暖阳下泛着灰黑色的光泽，宛如大地溃烂的伤口。赵云如一只矫捷的岩羊，攀附在一棵歪脖子槐树上，粗糙的树皮如锯齿般刮过他的掌心，留下细密的血痕。他从腰间的皮囊中掏出一块硬如铁石的锅盔，牙关咬得发酸，才终于啃下一角，干涩的碎渣划过喉咙，如同吞咽着一把细沙。腕间的青玉环突然泛起赤红光芒，仿佛是一团燃烧的炭火嵌入肌肤，在树皮上烙出焦黑的\"豫\"字，树皮开裂的轻响中，一缕带着焦糊味的青烟袅袅升起，与远处荒原上飘来的腐草气息、近处茶棚中飘来的烤田鼠香味，交织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气。

五里外的茶棚破旧不堪，芦苇编成的棚顶摇摇欲坠，三根歪歪扭扭的木柱支撑着整个棚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三个袁军斥候正围坐在一堆冒烟的篝火旁，他们的铠甲破破烂烂，缝补的地方还沾着凝固的血痂。其中一人用脏兮兮的箭矢串着两只烤得焦黑的田鼠，油脂正\"滋滋\"地滴落在一本摊开的《讨曹檄文》上，将\"阉宦遗丑\"四个字浸泡得油光发亮，宛如四块泡在猪油里的腐肉。另一个斥候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他缺了两颗门牙的嘴漏着风，唾沫星子飞溅到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得栖息在棚顶的几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留下几片乌黑的羽毛缓缓飘落。

\"客官要茶否？\"一个沙哑得如同生锈齿轮转动的声音从灶台下方传来。只见一个瘸腿掌柜佝偻着背钻了出来，他的左脸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右眼蒙着的布条已经泛黄，渗出的血水将其染成褐色。他左手端着的铜壶嘴正冒着诡异的绿烟，那烟雾像是有生命般，在空中扭成一条细长的蛇形，朝着赵云的方向蜿蜒而来。赵云眼神一冷，银枪如闪电般刺出，枪尖轻轻挑起桌上的茶碗。碗底的铁蒺藜刚一暴露在空气中，便发出\"嘶嘶\"的声响，与茶水接触的瞬间，竟如炸弹般爆裂开来，瓷片四射。梁上的家雀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乱飞，排泄的白粪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劈头盖脸地落下，在褪色的《幽州赋》屏风上浇出两个模糊不清的\"速逃\"字，粪渍顺着屏风上的字迹流淌，宛如两行浑浊的泪水。

三日前易京陷落的场景如同一幅血腥的画卷，在赵云的脑海中徐徐展开：公孙瓒身着绣着金线的锦袍，正坐在那座奢华至极的纯金马桶上，右手翻动着《劝进表》，左手轻轻摩挲着恭桶边缘的龙珠装饰。这座恭桶由九根纯金打造的蛟龙支撑，龙身缠绕着翡翠雕琢的水草，龙眼是两颗鸽血红的宝石，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当公孙瓒的手指按下龙珠时，恭桶底部突然弹出一排淬毒袖箭，箭杆上用极小的字体刻着\"代汉者公孙\"，墨迹还带着新鲜的朱砂香气。

\"子龙护驾！\"公孙瓒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他慌忙起身，金丝亵裤却被梁柱上的倒刺勾住，\"刺啦\"一声，露出膝盖上一块青紫色的胎记。赵云银枪如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恭桶，腐臭的粪水如喷泉般炸开，溅得公孙瓒满头满脸。半块虎符从粪水中浮出，表面刻着的云雷纹与赵云腕间的青玉环纹路分毫不差，仿佛是同一匠人用同一把刻刀所制。橘猫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如一道金色的闪电窜入密道，尾巴扫落的夜明珠在地上滚动，投射出的光影在墙壁上拼出\"古城\"的卦象，那光影明明灭灭，如同一个即将熄灭的希望之火。

地宫甬道内，三百具披甲傀儡整齐地排列着，如同等待检阅的阴兵。每具傀儡的关节处都缠着一张黄符，上面用朱砂写着不同的生辰八字，有些黄符边缘还沾着新鲜的鸡毛，显然是刚用鸡血绘制而成。傀儡的掌心紧握着一卷卷羊皮纸，那是袁绍的招降信，信上\"封万户侯，赐良田千顷\"的字迹还带着蜂蜜的甜香，显然是用蜜蜡封口的。赵云银枪横扫，\"啪啪啪\"三声，三具傀儡的头颅应声落地，木屑纷飞间，露出藏在脊柱中的一块银牌，上面刻着童渊的批注：\"瓒非真龙\"，字迹苍劲有力，边缘还带着刻刀划过的毛边，仿佛是仓促间刻下的警示。

逃至漳河渡口时，天空正飘着细密的雨丝，如无数根透明的细针，扎在人的脸上。摆渡老叟戴着一顶破旧的斗笠，坐在一艘摇摇晃晃的木船上，身影显得格外孤寂。当赵云踏上船头的那一刻，老叟突然发出一阵怪笑，斗笠轰然炸裂，百只淬毒铁蝗如黑云般扑面而来，每只铁蝗的翅膀上都刻着骷髅图案，在雨中泛着冰冷的蓝光。赵云大喝一声，银枪在水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激起七尺高的浪墙，浪墙在空中凝结成八卦阵型，水珠折射出七彩光芒，将铁蝗纷纷击落水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水面上顿时升起一片毒雾。橘猫纵身跃上桅杆，肉垫按下一个隐蔽的青铜机关，二十艘蒙冲斗舰突然从芦苇荡中冲出，舰首绑着的《孟德新书》遇水自燃，熊熊大火照亮了整个河面，将袁军追兵的脸映得通红，他们的惨叫声与船只燃烧的劈啪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场盛大的死亡交响乐。

\"将军看这鱼鲜否？\"老叟撕下人皮面具，露出许攸那张阴狠的脸，他的左眼戴着一枚碧绿的美瞳，在火光中显得格外诡异。他甩出的渔网如同一朵黑色的花，网眼缀着的算珠突然爆开，无数写满\"云降绍\"的纸鸢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乌云。就在此时，青玉环骤然发烫，漳河之水竟逆流而上，形成一道壮观的水墙，水墙中浮起千具披甲骷髅，它们的指骨齐刷刷指向西南方，月光洒在骷髅的眼窝中，映出\"卧龙岗\"三个闪烁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