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预言荧惑——解朝堂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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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武将班列中，一位须发皆白却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的老将，排众而出！正是赵云！他并未披甲，只着一身深紫色朝服，腰间束着玉带，步履沉稳有力，几步便已行至大殿中央，与跪伏在地的王肃并肩而立。他并未下跪，只是对着龙椅上的刘禅，抱拳，微微躬身。这一站一跪，一挺立如松一匍匐如虫，气势高下立判！

满朝文武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位白发老将身上。诸葛亮立于文官首位，羽扇轻摇，嘴角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目光沉静地看着赵云。

“陛下！太史令所言天象，臣昨夜亦于丞相府观星台亲见！” 赵云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此言一出，殿内更是落针可闻。连刘禅都瞪大了眼睛，黄皓眼中阴鸷之色更浓，王肃则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身边这位突然杀出的老将军。

赵云微微侧身，目光如电，扫过跪在地上的王肃，嘴角带着一丝老兵看新兵蛋子耍把戏的揶揄，随即转向刘禅，朗声道：“然则，臣之所见，与太史令大人，却略有不同！”

“哦？赵老将军所见如何？” 刘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身体前倾，急切地问道。

赵云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学着昨夜的样子，在虚空中对着大殿穹顶的方向，不疾不徐地比划着，动作沉稳而充满力量感，仿佛真的在描摹那星辰运行的轨迹：

“臣所见，那荧惑星，赤光虽有，然其辉温润，并非凶戾刺目。其行于心宿之侧，步履蹒跚，左顾右盼，时而欲前，时而逡巡…” 他一边说，一边配合着手势，时而虚点向前，时而手腕回旋，动作生动形象，“…全然不似凶神盘踞，择人而噬！倒像是…像是一个初入锦官城、被满城锦绣繁华、美酒飘香迷花了眼的顽皮稚子！”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豁达与诙谐，“此星流连忘返，步履踟蹰，非为守心作祟，实乃…贪看吾蜀中富庶祥和之气象，被这满城祥瑞之气绊住了脚！迷了路！舍不得走尔！”

“噗嗤！” 不知是哪个年轻官员没忍住，竟在这肃杀凝重的朝堂上笑出了声，随即又赶紧死死捂住嘴巴，憋得满脸通红。

这比喻太过离奇，太过市井，又太过生动！将一颗象征灾祸死亡的凶星，比作一个贪看蜀锦繁华的迷路顽童？这简直是亘古未闻的奇谈！然而，从这位一生戎马、功勋卓着的老将军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魔力！

朝堂上那令人窒息的恐慌气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漏了个干净。不少大臣脸上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眼中惊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惊奇、错愕，甚至忍俊不禁。连龙椅上的刘禅，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茫然又觉得有趣的表情，下意识地重复道：“贪看…蜀锦？迷路？”

“一派胡言！” 王肃再也忍不住，猛地抬起头，山羊胡子气得直翘，指着赵云怒道，“赵将军！此乃关乎国运之天象！岂能以市井顽童作比？妖言惑众！亵渎天威！”

“哦？市井顽童？” 赵云非但不怒，反而微微俯身，饶有兴致地看着气急败坏的王肃，眼神锐利如刀，“那敢问太史令大人，你口中那‘祸在君侧’、‘国祚动摇’的‘奸佞’，所指何人？又在何处？莫非…是指老臣我这把老骨头？” 他声音陡然转冷，一股久经沙场、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凛冽杀气，如同实质般瞬间弥漫开来！殿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王肃被这气势所慑，浑身一激灵，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后面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他敢指谁？他谁也指不出！这“君侧”二字，本就是诛心之论，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已是犯了大忌！

“还是说…” 赵云直起身，目光如电，缓缓扫过阶上侍立的黄皓，以及阶下某些眼神闪烁的官员，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太史令大人已窥得天机，知晓那‘奸佞’姓甚名谁，藏于何处？何不当着陛下与满朝文武的面，指认出来？也好让陛下明正典刑，解此大凶之兆？” 他特意在“奸佞”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黄皓被赵云目光一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那点忧色瞬间变成了惊惧。那几个眼神闪烁的官员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

王肃彻底瘫软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星官袍服，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指认？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老将军，好狠辣的手段！轻飘飘一个市井比喻，不仅化解了恐慌，更将一顶足以诛灭九族的“构陷大臣、离间君臣”的大帽子悬在了自己头顶！他此刻只想扇自己几个耳光，悔不该为博个“忠直敢言”的名头，贸然抛出这烫手山芋！

“陛下！” 赵云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王肃，转身再次向刘禅抱拳，声音恢复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天象示警，固当敬畏。然则，上天有好生之德，示警之意，非在恐吓，而在警醒！荧惑徘徊，若解为‘迷途’，正合上天警示我等君臣：当正心诚意，修明内政，整肃吏治，广施仁德！使蜀中气象，如锦绣之华，如美酒之醇，不仅可吸引迷途‘顽童’，更能感召四方贤才来投！如此，则凶兆自解，祥瑞自生！何惧一‘迷路’之荧惑哉？！”

他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将一场可能引发朝堂地震、人人自危的“荧惑守心”凶兆，硬生生扭转为一场激励君臣勤政修德、展现蜀汉国富民安的“祥瑞”！

满朝文武，包括那些刚才还惊惧不安的官员，此刻看向赵云的目光，充满了震撼、敬佩、甚至一丝如释重负的感激！这老将军，不仅勇冠三军，这洞悉人心、化解危局的本事，更是炉火纯青！

诸葛亮适时地出列，羽扇轻摇，面带微笑，声音清朗：“陛下，赵老将军所言，鞭辟入里，深得敬天保民之精髓！荧惑之行，虽有异象，然其解在于人事，而非徒劳惊惧。臣附议！当以此为契机，整肃朝纲，清明吏治，广布仁政，则星象自安，国祚永昌！”

刘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惊惧之色尽去，甚至带上了点轻松的笑意，连连点头：“相父和赵老将军所言极是！极是！什么凶兆不凶兆的，吓了朕一跳！既是顽童迷路，那就让它看！让它舍不得走才好！王肃！”

“臣…臣在…” 王肃如蒙大赦，又惶恐不安地应道。

“你观星有功，然解星失之偏颇，危言耸听，险些惊扰朝堂！罚俸三月！以后观星，当如赵老将军所言，多察其详，多思其义！退下吧！” 刘禅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不耐烦。

“谢…谢陛下隆恩！” 王肃狼狈不堪地叩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回了班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场足以搅动蜀汉朝堂风云的“荧惑守心”危机，就在赵云一番市井气十足却又充满大智慧的“顽童迷路论”中，化为无形。大殿内，气氛重新变得“祥和”起来，只是这祥和之下，某些人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恐怕久久难以平息。

赵云退回班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番话并非出自他口。只有站在他近旁的张苞，似乎听到老将军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极低地咕哝了一句：

“哼，星象？不过是苍穹的一面镜子。人心正了，镜子里自然都是太平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