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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怀凝视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柔软。

察觉到他的目光,沈连安从怀中取出一把簪子:“这个给你。”

“当年在牢里,你送的簪子帮了我一次。”沈连安摩挲着簪子:“我也无以为报,这是以前我自己刻的,你别嫌弃。”

“不会。”叶怀小心翼翼地接过,指腹轻轻拂过簪身上细腻的纹路。

“确实没想到,我们竟会走到这一步...”沈连安轻声叹息。

叶怀深吸一口气,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若得空...可以常来走走。”

“阿怀。”沈连安忽然唤道。

这声久违的称呼让叶怀呼吸都为之一滞,他缓缓抬头,对上沈连安含笑的双眼:“怎么了?”

“我很满足了。”沈连安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虽然过程很煎熬,但最后能有这样的结局...我…也很满足了。”

叶怀的目光追随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移开。

回到寝殿时,齐锡玉恰好离开,看方向应是去向玄知许复命了。

殿内烛火摇曳,云昭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看着怔怔立于原地的沈连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又在想什么?”

沈连安跪坐于地,垂眸盯着斑驳的地板,眼中渐渐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阿昭,时少卿好可怜。”

“心疼他了?”

“嗯,有一点。”沈连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他若真的死了,柳弦会怎么想?”

云昭负手站在他身侧,神色平静:“即便是柳弦,也留不住他。他如今拥有的一切,不过是玄知许施舍的幻影。兰景轩?若无玄知许庇护,他连自身都难保。”

他的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太多身不由己压垮了他,死,反而是最好的解脱。”

“我知道了。”沈连安轻声应道,指尖却已悄然取下头上那支木簪。

他将木簪放在案上,指尖缓缓发力。

咔嚓一声,木簪应声而断。他怔怔望着断成两截的簪子,眼中一片空茫。

“关一下痛感。”他突然说道。

“好说。”云昭话音未落,又补了一句:“等等,先写遗书。”

沈连安挑眉:“写得来字吗?”

“写得来。”他答得平静,随即拾起案上狼毫,蘸饱了墨汁。

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独。

笔尖触及宣纸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一个个字迹渐渐铺展开来。

写至最后,沈连安忽然搁下笔,望着纸上的墨迹轻轻笑了:“他们认得到我的字吗?会不会起疑?”

“不会,你的手本来就伤了。”

沈连安缓缓握紧木簪,毫不犹豫地将尖锐的一端刺入自己的咽喉。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鲜血如同离弦之箭般喷射而出,在烛光下呈现出诡艳的暗红色。

云昭站在一旁,见状迅速后退几步,但仍有飞溅的血珠落在他淡黄色的华服上,宛如雪地里绽放的梅花,格外刺眼。

“下次找个好看点的死法。”云昭嫌弃地抖了抖衣袍上沾染的血迹:“这衣服很贵的。”

沈连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将整个手掌染得通红。

“你为什么不喝毒药?”云昭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好歹能留个全尸。”

就在沈连安恍惚间,云昭突然伸手一拉。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咚”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许经年出现在云昭身侧,他冷漠的看着时少卿的尸体,声音幽幽传来:“毒药万一又被救回来了怎么办?这些医师的手艺也太神了些。”

云昭挑眉轻笑,挥手施了个术法,转头对许经年解释道:“我们刚才是直接出来的。要是被他们进来撞见,可就麻烦了。现在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殿外传来侍卫匆忙的脚步声。

门扉被猛地推开,几名侍卫冲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沈连安时,全都惊呆在原地。

沈连安素白的衣袍此刻已被鲜血浸透,宛如一朵在黑夜中绽放的血色蔷薇。

“快!快去禀告君上!快请医师!!”

【嘟---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时少卿身死,积分加30,当前积分:680】

玄知许如离弦之箭般冲进殿内,玄色衣袍在身后翻卷如云。

他怀中紧紧抱着那具已无生气的躯体,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那截断裂在地的木簪被他颤抖的指尖紧紧捏着,簪尖的点点血渍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像极了心头滴落的血泪。

原来...这就是永别的滋味...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玄知许的心上。

齐锡玉双手捧着素笺,恭敬地递至玄知许面前。

一滴泪砸落在纸上,将字迹晕染得朦胧,却依稀可辨那凌乱的字迹:

[先前的我恨过很多人,有你,有叶怀,有我爹还有我娘...可是最恨的好像还是你。]

玄知许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指腹下的每一个笔画都像是沈连安最后的低语。

他的眼前突然闪现出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往事。

那些被蹉跎的岁月,那些无能为力的瞬间。

沈连安的恨,原来他从未真正体会过。

[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连恨一个人我都做不好...]

[我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要蹉跎我...可到后面,我觉得,恨,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玄知许的喉结剧烈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沈连安苍白的面容上,仿佛要用这最后的容颜刻进灵魂深处。

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像是要触碰又害怕惊扰了什么。

[我始终在想,为什么总是我在经历这些...]

[我很喜欢沈连安的性子...照柳弦所说,我原本也是那般性子,只是被蹉跎地变了样。不过在那么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里,我似乎是很喜欢你的。]

读到这里,玄知许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地面上,在烛光中闪烁如碎玉。

那截木簪突然从他指间滑落,“当啷”一声脆响在死寂的殿内回荡,却比不过心中碎裂的声音。

[我们之间隔了那么多仇怨,我不愿你再如我一般被蹉跎,我不恨你,这次是真的。]

【最后,可否请哥哥代我照顾好柳弦和沈文郁...哥哥不必为我难过,我很庆幸能够解脱。】

最后一个字已经被泪水浸透,模糊成一团淡淡的墨迹。

玄知许将殿内侍从尽数遣出,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独自抱着沈连安的尸首,他第一次放任自己崩溃。

晨光初现时,他才终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喃:“你有什么要拜托我的...为何不亲口说给我听...”

颤抖的指尖抚过沈连安冰凉的脸颊,玄知许的眼中涌出无尽悲怆:“凭什么给叶怀的道别是相见...给我的道别,却只有几张纸?”

“难道在你心里...你对我的恨...都不值得你来告诉我吗…你对我的恨…就只值几行字吗...”

当真死了。

竟是…这么个死法。

云昭斜倚在殿内的柱子上,手搭在了许经年肩上。

他似笑非笑地瞥向身侧的许经年,眼底浮动着几分促狭的光:“看到这里,作何感想?”

许经年摸了摸鼻子,故作沉思状:“百感交集丹该不会失效了吧?”

“嗯,方才失效的。”云昭漫不经心地应着,指尖轻轻敲击他的肩膀:“所以你什么感觉?”

“难怪。”许经年见他还在追问,故作恍然大悟,夸张地拍了下额头,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

云昭忽然敛了笑意,眯起眼睛逼近一步:“所以,你作何感想?”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几分诱导的意味。

见许经年抿着唇欲言又止,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云昭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来。

许经年躲避不及,只得任由对方审视着自己眼中那点藏不住的笑意。

见他非要问出个什么来,许经年努了努嘴:“我心痛的难以复加,玄知许当真爱我至此,叶怀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也和玄知许一样难受?想至此我便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眼花,恨不得把他们拉下来陪自己…”

“少来这套。”云昭忽然笑出声来,松开手,指尖在许经年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你这神情,分明是在看戏。”

说着,他忽然伸手揉向许经年的发顶。

指尖刚触及那柔软的发丝,却见许经年忽然偏头一闪,云昭的手扑了个空,险些打到自己的胳膊。

云昭挑眉,作势要追打:“你敢躲?”

许经年笑着后退两步,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云大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说罢,伸出手在云昭的头上揉了一把,将他的头发揉乱。

云昭收回手,眸光如水般在许经年脸上流连,带着些戏谑:“那...许大人现在可是小人咯?”

风忽然转急,卷起两人的衣角。

许经年望着云昭骤然认真下来的神情,原本玩闹的心思忽然沉淀下来。

他看见云昭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那里面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云昭。”许经年轻声唤道,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你...”

话未说完,云昭忽然抬手按住他的唇,轻轻“嘘”了一声。

“好了好了下一站。”云昭收回手,转身时衣袂翻飞,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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