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雾、邪坛与劫雷初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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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的夜，是光怪陆离的拼图。廉价霓虹招牌闪烁着俗艳的光晕，油腻的烧烤烟雾混合着劣质香水味，狭窄巷道里人声鼎沸，混杂着廉价出租屋的汗味和隔音不佳传来的各种声响。这里是城市光鲜表皮下的暗疮，混乱、拥挤，却也充满畸形的活力。

周尘的身影融入这片喧嚣的底色，如同一条沉默的游鱼。他穿着那件沾染了仓库铁锈和尘土气味的工装外套，步履沉稳，与周围穿着廉价t恤、拖鞋的人群并无二致。然而，若有感知敏锐者靠近，便能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低气压环绕着他，让喧嚣自动在他身边沉淀。

刀疤脸临死前吐露的信息——“夜色”夜总会地下室，养着邪门的坛子——如同毒蛇的尖牙，深深刺入周尘的意识。他不需要刻意寻找方向，丹田内沉寂的灰珠，在靠近这片区域后，仿佛被某种同源但更加污秽阴冷的气息所吸引，符箓下的死寂泛起持续的、细微的涟漪，如同饥饿的胃袋在蠕动。

一种冰冷的指引感，牵引着他穿过迷宫般的小巷，避开那些醉醺醺的酒客和眼神闪烁的暗娼。空气中的“脏气”越来越浓，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臭味，而是一种混合着怨念、贪婪、腐朽和微弱邪性能量的无形气息，普通人或许只会觉得压抑不适，但在周尘的感知中，却如同黑夜里的灯塔。

“夜色”夜总会。招牌是俗套的粉紫色灯带，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肌肉虬结的壮汉，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进出的人流。震耳欲聋的低音炮从门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欢意味。

周尘没有走正门。他绕到夜总会后方，一条堆满垃圾桶、污水横流的死胡同。后墙很高，贴着肮脏的瓷砖，墙头插着碎玻璃。空气中那股“脏气”的源头，如同无形的烟柱，正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被锈蚀铁栅栏半掩着的通风口弥漫出来。

通风口很小，成年人根本无法钻入。但周尘的目标不是它。他的目光落在通风口下方，紧贴墙根的地面。那里，一块半米见方的水泥盖板，边缘缝隙处积着厚厚的油污，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灰珠的强烈感应，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它的异常。

盖板被沉重的铁链锁着，锁头锈迹斑斑，但锁芯却异常光亮，显然是经常使用。

周尘走到盖板前，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灰败劫力，轻轻点在冰冷的锁芯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滴落进烧红烙铁的声音。那看似坚固的锁芯内部，在劫力那蕴含衰败、腐朽本质的侵蚀下，瞬间失去了金属应有的结构强度！

周尘手指微一用力。

咔嚓！

锈蚀的铁链应声而断！断口处呈现出灰黑色的氧化状！

他掀开沉重的盖板，一股比外面浓烈十倍不止的阴冷、污秽、混杂着血腥和某种奇异腥甜香气的恶臭扑面而来！这气息极其邪异，普通人闻一口恐怕就会头晕目眩，恶心呕吐。周尘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丹田灰珠的涟漪更剧烈了一些，如同嗅到美食的饕餮，竟隐隐传来一丝渴望。

下方是狭窄陡峭的混凝土阶梯，深入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阶梯尽头，透出一点摇曳的、极其微弱、带着不祥暗红色的光芒。

周尘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了下去。

阶梯不长，却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越往下，那股阴冷邪异的气息就越发粘稠、沉重，如同实质的冰水包裹全身。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铁锈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是无数怨魂在耳边啜泣哀嚎，却又听不真切，只搅得人心烦意乱。

阶梯尽头，是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狭小地下室。墙壁是粗糙的水泥，没有任何粉刷，地面坑洼不平，积着浑浊的污水。唯一的光源，来自地下室中央！

那里，用暗红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干涸血液画着一个歪歪扭扭、充满亵渎意味的诡异图案，勉强能看出是个扭曲的五芒星。五芒星中央，摆放着一个约莫半米高的陶土坛子。

坛子本身平平无奇，像是乡下腌咸菜的粗陶罐，但坛口却被一层厚厚的、凝固的、暗红色的蜡状物完全封死！蜡封上，还插着七根长短不一的黑色骨针，针尾缠绕着褪色的红绳，绳上串着几颗细小干瘪、如同动物眼球般的黑色珠子。

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坛子本身散发出的气息！

浓郁得如同墨汁的黑色雾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坛口蜡封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这黑雾凝而不散，在地窖中缓缓流淌、盘旋，如同活物！它们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污染、冻结，连那点摇曳的暗红烛光（角落里一支插在破碗里的白蜡烛）都变得模糊扭曲！

坛子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几枚锈迹斑斑的古钱币、几片龟甲、一小堆黑红色的、像是凝固血块的东西、还有几缕缠绕在一起的枯黄头发。

一个穿着黑色丝绸唐装、身材干瘦、脸色蜡黄如同病鬼的中年男人，正盘膝坐在坛子前，背对着入口。他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铃，铃身刻满扭曲的符文，此刻正随着他口中含糊不清、如同梦呓般的咒语声，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震颤着。

每一次铜铃的震颤，坛口渗出的黑雾便翻涌得更加剧烈，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腥甜香气也浓郁一分。同时，男人蜡黄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病态的潮红，仿佛在汲取着某种养分。

龙哥！

周尘瞬间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那股掌控着黑雾、散发着阴冷贪婪、与坛子气息同源的精神波动，如同黑暗中的火炬般明显。

就在这时，龙哥口中咒语一顿，捧着铜铃的手猛地一颤！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霍然转头！

那是一张极其阴鸷的脸，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嘴唇薄得像两片刀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浑浊的暗黄色，如同某种冷血爬行动物！此刻，这双眼睛正死死地盯住入口阴影中的周尘，充满了惊愕、暴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

“谁？！” 龙哥的声音沙哑尖锐，如同砂纸摩擦玻璃。他手中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叮铃”声！

随着铃声，地窖中流淌盘旋的浓稠黑雾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瞬间翻腾起来！一部分黑雾迅速汇聚到龙哥身前，形成一面模糊扭曲的、不断蠕动的黑色盾牌。另一部分则如同活物般，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窒息的怨念，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朝着周尘所在的位置汹涌扑来！

黑雾未至，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绝望、恐惧、憎恨、贪婪——便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周尘的意识！普通人被这黑雾及精神冲击笼罩，轻则精神错乱，重则魂魄受损，当场毙命！

“好重的煞气！好精纯的怨念！” 龙哥看着周尘，浑浊的暗黄瞳孔中贪婪更盛，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难怪刀疤那个废物栽了…果然是大补之物！小子，不管你是什么来路，进了我的‘五阴聚煞坛’，就乖乖成为我这宝贝的养料吧！”

面对汹涌扑来的怨煞黑雾和那直击灵魂的负面冲击，周尘的眼神却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

丹田内，那沉寂的灰珠，在感受到这股浓郁、精纯却又污秽不堪的煞气和怨念冲击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剧烈的震荡从灰珠核心爆发！覆盖其上的金色符箓光芒急促闪烁，禁锢之力被这股强烈的外来刺激狠狠撼动！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暴戾、带着终结与毁灭气息的**渴望**，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被彻底惊醒！

不需要引导！不需要催动！

周尘体内那缕融合了天雷劫气的灰黑劫力，如同受到挑衅的君王，自主地、狂暴地沸腾起来！瞬间贯通他的四肢百骸！他体表甚至浮现出一层极其淡薄、肉眼难辨的灰败毫光！

那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负面情绪冲击，撞在这层灰败毫光上，如同冰雪撞上烧红的烙铁，瞬间发出“嗤嗤”的消融声，化为缕缕青烟！根本无法撼动周尘的心神分毫！

而汹涌扑来的浓稠怨煞黑雾，在接触到周尘身体的刹那，更是发生了剧变！

嗤啦——！

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灰败的劫力毫光与污秽的黑雾剧烈反应！接触点爆发出细密的、蓝白色的电火花！那看似粘稠难缠、蕴含剧毒怨念的黑雾，在蕴含天威劫罚气息的劫雷之力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天敌，发出无声的尖啸，被迅速消融、净化！

不仅如此！

周尘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被劫雷之力消融、净化的怨煞黑雾，其中最为精纯的“煞”之本源，并未完全消散，反而被丹田内躁动饥渴的灰珠，如同长鲸吸水般，疯狂地吞噬、吸纳！

符箓的禁锢感，在这股精纯煞气的冲击下，松动得更加明显！一丝丝远比之前吞噬刀疤脸驳杂煞气时更加精纯、更加冰凉的劫力，正从灰珠深处滋生、壮大，流淌进他的经脉！

“什么？！不可能！” 龙哥脸上的贪婪和残忍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那双暗黄色的蛇瞳几乎要瞪出眼眶！他赖以横行、无往不利的怨煞黑雾，竟然被对方轻易消融？甚至…被吸收了？！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这坛子里的“宝贝”，是他耗费无数心血，用横死之人的怨魂、混合污秽地脉阴煞，以邪法祭炼多年才养成的“五阴煞”！专污人神魂，蚀人精血！就算是初入门的正统修士，猝不及防下也要吃大亏！眼前这个穿着工装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周尘动了。

在怨煞黑雾被吞噬消融的瞬间，他一步踏出！脚下坑洼的污水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形成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的动作看似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踏着劫气流转的节点。身影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瞬间就穿过了那片被劫力撕开的黑雾真空地带，逼近到龙哥身前数米！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锁定了龙哥！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龙哥惊怒交加，声音都变了调。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带着邪异暗芒的精血喷在手中的铜铃上！

“叮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