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噬灵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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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三十里外的孤岛，并非避风港，而是另一座绝望的囚笼。

狂暴的北海风雪，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如同无数冰冷的巨拳，狠狠砸进众人藏身的狭窄岩洞。洞壁结着厚厚的冰壳，每一次狂风的嘶吼都震得冰屑簌簌落下，砸在脸上生疼。空气冷得能冻结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得肺腑生疼。更致命的是那风中混杂的点点紫黑色粉末——腐尸花粉，它们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沾上皮肤便带来一阵诡异的麻痒，吸入肺中更是灼烧般的剧痛，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腐蚀殆尽。

“咳咳……他娘的……这风……想把老子吹成肉干吗？”铁十七背靠着冰冷的岩壁，仅存的右眼死死盯着洞口肆虐的风雪，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破烂的衣袍下，数条粗壮狰狞的紫黑色噬灵毒藤如同不安的巨蟒，在冰面上焦躁地扭动、拍打，发出沉闷的啪啪声。他的独眼中，那颗嵌入的星辰砂核闪烁着极其不稳定的幽蓝光芒，仿佛随时要炸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股更加阴冷、更加贪婪的气息，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悄然从岩洞深处弥漫开来。

“小心！”巫铃冰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手腕上缠绕的银铃锁链无风自动，发出急促却低沉的嗡鸣。碧鳞蛊王残魂化作一道黯淡的碧影，在她腕间若隐若现，警惕地指向洞窟深处那片被厚重冰层覆盖的阴影。

陆昭雪左眼的冰魄微微转动，霜白的瞳孔锁定了那片阴影。她指尖萦绕的寒气瞬间变得凌厉：“有东西……在吸食寒气……和……花粉？”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轰隆——！

覆盖阴影的厚重冰层猛地炸裂！无数道粗壮如成人手臂、闪烁着妖异紫光的藤蔓，如同地狱伸出的触手，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疯狂地撕裂空气，朝着离得最近的铁十七狠狠卷来！藤蔓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倒刺，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腐臭的紫黑色汁液，所过之处，连坚硬的岩石都被腐蚀出滋滋白烟！

“噬灵母株？！”铁十七瞳孔骤缩，独眼中炸裂的星辰砂电弧瞬间爆发！幽蓝的电光如同狂暴的雷蛇，缠绕上他手臂的噬灵毒藤，悍然迎向那扑来的妖藤！

滋啦——！轰！

蓝紫色的光芒在狭窄的岩洞内轰然对撞！刺目的光芒将整个岩洞照得亮如白昼，洞壁上瞬间映照出无数扭曲跳动的光影。就在这强光爆发的刹那，铁十七浑身剧震，独眼猛地瞪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那光影交织的岩壁上，赫然映照出一间阴冷潮湿、弥漫着浓重血腥和草药苦涩气味的地窖——醉红楼那间他永生难忘的噩梦之地！一个身着华贵紫袍、面容模糊却身段妖娆的女人，正捏着一个瘦小、满脸惊恐污秽的男孩的下巴。男孩拼命挣扎，却被两个壮汉死死按住。女人脸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着狂热与冰冷的审视笑容，将一瓶散发着浓烈腥臭、闪烁着噬灵草幽光的墨绿汁液，强行灌入男孩拼命紧闭的口中！

“好孩子……”紫袍女人冰冷滑腻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耳膜，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清晰地在铁十七脑海中响起，“……替主人试试新蛊……”

“呃啊——！！！”铁十七发出一声野兽般痛苦的嘶吼，那不是肉体的痛，而是灵魂被撕裂的剧痛！那男孩，正是八岁的他！那灌入喉中的毒汁，正是噬灵草的本源！藤蔓刺入脊椎时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剧痛，仿佛就在昨日！

“去你娘的主人——！！！”积压了十年的屈辱、痛苦和滔天恨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铁十七仅存的右眼瞬间被狂暴的血丝充满，星辰砂核的光芒变得无比刺眼！他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狂怒！他布满老茧和毒藤勒痕的大手，竟悍然撕开了自己本就破烂不堪的胸膛！

噗嗤！

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鲜血喷涌而出！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铁十七竟然徒手从自己胸腔里，拽出了一颗仍在有力跳动的、沾满滚烫鲜血的心脏！

“铁匠——！”陆昭雪失声惊呼，左眼的冰魄寒气瞬间失控般涌向母株藤蔓，试图冻结它的攻势。

“疯子！”夜无痕的星图匕首已然出鞘，北斗纹路亮起，却因铁十七这自残般的举动而硬生生顿住。

铁十七对周围的呼喊置若罔闻，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毁灭快意的狞笑，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颗还在搏动的心脏，狠狠砸向那株从阴影中探出、散发着贪婪紫光的噬灵母株！

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滚烫的鲜血如同泼墨般，瞬间染红了母株妖异的叶片和藤蔓。令人惊异的是，那喷溅的鲜血并未滑落，而是在母株光滑的叶片表面飞快地蠕动、凝结，竟诡异地形成了一道道暗红色的、复杂而熟悉的纹路！

“蛊婆子……”铁十七的身体剧烈摇晃，脸色惨白如金纸，胸膛巨大的伤口汩汩冒着血泡，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濒死的虚弱和一丝执拗的质问，“……你的虫子……咳……到底啃没啃干净……老子心脉里的……那点……噬灵毒……”

巫铃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双总是冷漠的眸子里，第一次翻涌起剧烈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愤怒，更有一丝……被触及最深伤疤的痛楚。她看着铁十七胸口那狰狞的伤口，看着他手中那颗砸向母株的心脏，看着他鲜血在母株叶片上凝成的、与谢青符喉间血符同源的纹路，过往的片段如同毒刺般扎进脑海。

“噬灵草认主……”巫铃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北海最深处的寒冰，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颤抖，“……要祭……先天精血……” 话音未落，她身影如鬼魅般欺近铁十七身前。在铁十七因剧痛和失血而意识模糊的瞬间，巫铃沾满毒血的手指快如闪电，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狠劲，猛地掰开了他紧咬的、沾满血沫的齿关！

“你当初……”巫铃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恨意，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就是这么……喂我的噬心蛊的！” 她左手探入怀中，毫不犹豫地掏出三只形态狰狞、散发着碧绿幽光的蛊虫，看也不看，狠狠塞进了铁十七被迫张开的嘴里！

“唔——！”铁十七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那三只蛊虫入口即化，化作三道冰寒刺骨的毒流，瞬间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吸收了铁十七心头精血的噬灵母株，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它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庞大的藤蔓本体猛地膨胀了一圈，妖异的紫光暴涨！粗壮的藤蔓如同攻城巨锤，悍然穿透了岩洞顶部落下的厚重冰层和风雪，将本就狭窄的岩洞顶部彻底掀开！无数碎石冰雹般砸落，狂暴的风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灌入！众人被逼得连连后退，脚下碎石滚动，身后已是深不见底、寒风呼啸的绝壁深渊！

“百骸祭……灵府开……” 混乱中，陆昭雪左眼的霜花突然逆向旋转，发出细微的冰裂声。她徒手挥出的寒气瞬间冻结了母株几条试图缠绕众人的根茎。冰纹蔓延之处，竟清晰地浮现出陈百草残影临终前强行烙印在她意识深处的《百草诀》逆灵篇口诀轨迹！那违背常理的灵气逆行路线，此刻竟与铁十七体内因蛊虫入体、精血暴走而彻底失控、如同地龙翻土般在皮肤下疯狂虬结暴起的经脉走向……完美重合！

“铁匠！”陆昭雪冰白瞳孔中闪过一丝骇然，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你的心脉……在倒流！快停下！”

“哈哈哈哈——！”幽冥督使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狂笑，如同跗骨之蛆，穿透狂暴的风雪，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主上要的容器……倒是自己养出了几分灵性……可惜，终究是蛊皿的命！”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孤岛边缘的岩壁被一股巨力狠狠撞碎！一艘由九幽冥船残骸和巨大冰块强行拼接而成的狰狞冰鲨，破开怒涛，悍然撞上了孤岛！船首那尊面目狰狞、散发着无尽怨气的魔神石像，紧闭的三只巨眼，在冰鲨撞上孤岛的瞬间，猛地睁开！三道惨绿色的、如同实质般的怨毒光柱，瞬间锁定了岩洞中气息狂暴混乱的铁十七！

“呃啊——！”被魔神目光锁定的刹那，铁十七浑身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贯穿，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体内的噬灵毒藤和星辰砂核的力量被彻底引爆，不受控制地疯狂暴走！毒藤如同失控的巨蟒，疯狂绞住母株的主干，独眼中的星辰砂核幽蓝光芒刺目欲盲，内部积蓄的毁灭性雷暴眼看就要彻底炸开！

“老子的人头……”铁十七脸上肌肉扭曲，独眼死死盯着那魔神像，带着一种穷途末路般的疯狂和决绝，“……喂北海的野狗……也绝不喂你们幽冥殿——！！” 他沾满自己鲜血的手，竟猛地抬起，狠狠插向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巫铃的惊呼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噗嗤！

铁十七的手指深深刺入太阳穴旁的皮肉，猛地向外一勾！一股粘稠的、混合着脑髓液和星辰砂碎屑的污血喷溅而出！伴随着这自残般的举动，一幅被深埋的记忆画面，如同被强行撕开的伤口，血淋淋地展现在他混乱的意识中——依旧是那个阴冷的地窖，紫袍女人手中握着一根闪烁着星辰砂光芒的诡异尖刺，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正狠狠刺入被藤蔓贯穿了掌心、痛苦挣扎的八岁铁十七的眼眶！那颗星辰砂核，正是那时被强行种入他的眼球！而画面深处，那株噬灵母株庞大根茎缠绕包裹的，赫然是一团散发着微弱光芒、不断痛苦扭曲的……孩童魂魄虚影！正是他七岁时被活生生抽出的半条魂魄！

“原来……你才是……”云织月虚弱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悲悯和彻悟，她燃烧殆尽的最后几缕白发如同脆弱的银丝，缠住了几条从冰鲨方向扑来的、更加粗壮的腐尸花藤。她仅存的右眼死死盯着铁十七太阳穴伤口处逸散出的魂魄光影，又看向那株贪婪吸食着铁十七精血和魂魄之力的母株，惨然一笑。她用龟甲碎片割开自己早已伤痕累累的掌心，任由滚烫的鲜血浸透那染血的卦盘，然后将其狠狠按向铁十七剧烈起伏、布满暴走青筋的心口！

“卦象说……”云织月的声音带着泣血般的疲惫和一丝诡异的平静，“……今日……要死两个人……”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语，那株被铁十七毒藤绞住、吸收了精血和魂魄之力的噬灵母株，突然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嘶鸣！它庞大的身躯猛地调转方向，一根最为粗壮、尖端闪烁着致命紫芒的主藤，如同离弦的毒箭，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悍然刺向离它最近、正试图操控碧鳞蛊王吞噬母株毒雾的巫铃！这一击，快！狠！绝！凝聚了母株被激怒后的全部凶性！

“蛊婆子——！”铁十七的嘶吼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在所有人，包括巫铃自己都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铁十七那绞住母株主干的噬灵毒藤，猛地松开！不是攻击母株，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如同黑色的闪电，抢先一步，狠狠贯穿了他自己的咽喉！

噗——！

大股大股粘稠的黑血，如同喷泉般从铁十七破碎的喉咙里狂涌而出！这蕴含着噬灵本源和星辰砂剧毒的污血，并非洒落，而是精准地、如同有生命般，尽数喷溅在巫铃腕间那道碧鳞蛊王残魂之上！

“欠你的……噬心蛊……”铁十七的独眼死死盯着巫铃，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个字都带着喷溅的血沫，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和……笨拙的偿还，“……还……了！”

就在这黑血喷溅、话音落下的刹那，铁十七独眼中那颗早已濒临极限的星辰砂核，终于彻底炸裂！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