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夜雨共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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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痕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在巫铃尖叫、阿蛮残影显现的瞬间，他灰蒙蒙的眼眸中寒光爆闪！缠绕在云织月身上的北斗纹身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星光！他几乎是粗暴地揽住云织月的腰，狠狠将她朝着侧面一块巨大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山岩撞去！

轰隆——！！！

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刹那，云织月刚刚立足的那片泥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掏空，轰然塌陷！一个深不见底、直径足有数丈的巨大坑洞暴露在暴雨之下！

坑洞底部，并非泥土，而是一个散发着浓郁死气、由暗红色污血勾勒成的巨大往生阵图！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阵眼之中，层层叠叠，堆积着数百具早已腐朽的尸骸！那些尸骸身上的衣物早已烂尽，但从残存的骨骼形态和少数未完全腐烂的饰品上，依稀能辨认出……那分明是陆家村村民的服饰！

此刻，这数百具沉寂了不知多久的尸骸，空洞的眼眶里，竟同时亮起了两点幽绿色的鬼火！眼眶深处，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蠕动的腐尸花藤蔓，正疯狂地钻出、扭动、生长！整个深坑，瞬间化作了幽冥鬼域！

“二……二叔公……”云织月被狠狠撞在山岩上，后背剧痛，但她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死死盯着坑底那令人心胆俱裂的景象，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颤抖的手指，抚过山岩边缘一块被雨水冲刷得露出半截的、布满裂纹的龟甲碎片——那是她曾经视若生命的卜卦之物，如今却冰冷地嵌在石缝里。“你……你连亲女儿的尸骨……都炼成阵了……” 那坑底尸骸中，一具小小的、蜷缩着的骸骨上，挂着一枚她无比熟悉的、早已锈迹斑斑的银锁片……那是她妹妹阿蛮的！

无边的恨意和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心脏！云织月猛地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尖啸！她毫不犹豫地折断了手中那根陪伴她多年的卦竹杖！断裂的尖锐茬口刺破了她的掌心，鲜血瞬间染红了断杖！她一头燃烧着生命银焰的灰败白发，如同有生命的银色瀑布，瞬间暴涨，带着一股焚尽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缠向深坑底部那散发着滔天死气的往生阵眼！

“陆昭雪——！冻住坤位——！”

她的尖啸穿透雨幕，带着最后的命令和托付！

几乎在云织月尖啸的同一刹那！

一道冰蓝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穿透重重雨幕！是陆昭雪！她碎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左眼朱砂痣上覆盖的寒霜几乎凝成实质！她听到了，看到了！没有任何犹豫，她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的、引动自北海深处的极致冰魄寒气，顺着云织月掷出的那半截染血的竹杖残片，如同冰龙入海，疯狂地涌入深坑的地脉之中！

喀啦啦——！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瞬间响起！以那半截竹杖为中心，刺骨的冰蓝色寒气如同瘟疫般在地底和阵图中疯狂蔓延！刚刚还在疯狂扭动的腐尸花藤蔓，瞬间被冻结成僵硬的墨绿色冰雕！那数百具眼眶中鬼火跳跃的尸骸，动作也猛地一滞，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整个沸腾的往生阵，运转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离火燃魄！焚——！”

一声嘶哑却同样决绝的怒吼从竹林边缘响起！倚靠在一株粗壮竹树下、脸色惨白如纸的谢青符，猛地将一张边缘焦黑、灵光黯淡的残破符箓狠狠拍在泥泞的地面！他喉间那道新结的痂在剧烈的动作下瞬间崩裂，滚烫的鲜血混着内脏的碎片喷涌而出！然而，那喷出的血沫在接触到符箓的瞬间，竟被符力引燃，化作一道道细小的、却带着焚灭魂魄气息的金红色雷火！

轰！

金红色的雷火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沿着被寒气迟滞的阵图纹路疯狂蔓延！点燃了那些被冻结的尸骸！骸骨在雷火中发出噼啪的爆响，眼眶中的鬼火发出无声的哀嚎，最终连同那些腐尸花藤，一同在雷火中化为飞灰！

夜无痕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阵眼中心！星图匕首带着斩断一切的寒光，狠狠刺向阵眼最核心、那枚由数百骸骨怨气凝聚的黑色核心！

嗡——！

就在匕首即将刺中核心的刹那！那枚黑色核心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一个巨大无比的九幽令图腾虚影，在深坑上方、在倾盆暴雨中骤然浮现！图腾中央，那个少女的眉眼轮廓前所未有的清晰！

“你面具下的伤……” 被北斗纹身卷着撞在山岩上的云织月，在剧烈的震动和阵图爆发的强光中，突然死死抓住了夜无痕握匕首的手腕！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虚弱和悲凉，燃烧的白发不顾一切地缠向夜无痕面具的边缘！“是陆家村火场……烙的吧？！” 燃烧着最后生命银焰的卦光，骤然映亮了他面具下紧抿的、线条冷硬的下颌——那弧度，竟与远处正在全力催动寒气的陆昭雪……隐隐重合！

这个发现，如同最后的惊雷，炸响在云织月濒临熄灭的意识里！

“桀桀桀……卦师的眼睛，正好做我这新阵的阵眼！天助我也！” 一个阴冷、怨毒、充满了狂喜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猛地从深坑边缘的阴影中钻出！正是那个指挥淬毒水刃的幽冥符师头目！他全身缠绕的腐尸花藤如同活蛇般暴射而出，其中最为粗壮的一条，尖端缠绕着一截断裂的、属于云织月的卦竹杖，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刺向云织月那双燃烧着卦力、正死死盯着夜无痕面具下轮廓的眼睛！

“滚开——！”铁十七的咆哮震耳欲聋！噬灵毒藤如同狂龙出海，带着腐蚀万物的墨绿毒液，狠狠抽向那条致命的花藤！

夜无痕的星图匕首也在同一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寒芒，斩向符师头目的脖颈！

然而，那符师头目似乎早有预料，身形诡异一扭，险险避开要害！缠绕着断杖的花藤去势不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的眼睛……”云织月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诡异笑意。她猛地松开了抓住夜无痕的手，也放弃了燃烧白发去缠绕面具。面对那刺向自己双眼的、缠绕着断杖的致命花藤，她染血的双手，竟闪电般抓住了自己那半截还插在泥地里的卦竹杖残端！

“看得见你魂飞魄散的时辰——！”

她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猛地将尖锐的竹杖断面，狠狠捅向扑到近前的幽冥符师头目大张的、发出狞笑的咽喉！

噗嗤——！

锋利的竹茬如同烧红的铁钎，毫无阻碍地贯穿了脆弱的喉管！滚烫的、带着腥气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溅了云织月满头满脸！符师头目的狞笑瞬间凝固在脸上，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呃……嗬嗬……”他徒劳地捂住喷血的脖子，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云织月染血的白发在狂暴的雨幕中疯狂舞动，如同燃烧殆尽的银色火焰，映着她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的脸颊，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她的身体晃了晃，力量如同潮水般褪去，缓缓向后倒去。

轰隆隆——！

失去了主持者，又被陆昭雪的冰魄寒气冻结了核心运转，再加上谢青符雷火符的焚烧，深坑底部的往生阵图终于彻底崩塌！无数怨魂的尖啸在崩塌中化为虚无。

夜无痕的身影出现在云织月身后，北斗纹身一卷，托住了她软倒的身体，避免了再次摔入泥泞。他灰蒙蒙的眼眸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但声音依旧冷硬如铁：“你该留着寿元……算算自己还能活几刻。”他抱着她，迅速退离崩塌的深坑边缘。

云织月靠在他冰冷的、染血的胸口，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嘴角却扯出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她沾满血污的手指，无力地划过泥泞的地面，卦纹微光在泥水中艰难地勾画着，最终只留下一个残缺的、黯淡的星图印记。

“从你七岁……被烙上九幽令那夜……”她的声音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在风里，每一个字都带着耗尽生命的疲惫，“我的命盘……就和你……绑死了……”话音未落，她猛地咳出一大口粘稠的、颜色发黑的血块！那血块落在泥水里，瞬间将一小片积水染得乌黑。与此同时，她肩头的灰白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生长、蔓延，如同失去控制的银色藤蔓，眨眼间便垂落到了腰际！那是燃烧生命本源、透支到极限的征兆！

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众人互相搀扶着，带着一身泥泞、血污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狼狈地退回了之前发现的一个勉强能避雨的狭窄山洞。洞口，夜无痕沉默地将一柄用新砍青竹匆匆削成的简陋竹伞插在湿滑的石缝里。伞面粗糙，但他指尖凝聚的星力，依旧在伞骨上刻下了熟悉的北斗流转纹路。微弱的星辉流转，竟与洞壁上陆昭雪之前布下、用于警戒的几根尖锐冰凌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

篝火在洞内艰难地燃起，跳动的火光驱散不了多少寒意，只在湿冷的石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云织月蜷缩在离火堆最远的角落，身下只垫着几片干枯的树叶。她燃烧殆尽的白发如同失去生命的银丝，散乱地铺在地上，映着洞口那把竹伞投下的、边缘模糊的伞影。那伞影随着火光的跳动微微摇曳，轮廓在某一瞬间，竟诡异地与抱着膝盖、沉默守在洞口附近的陆昭雪的侧影……隐隐重叠。

一种令人窒息的、混杂着血腥和雨水泥腥的死寂笼罩着小小的山洞。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依旧肆虐的风雨声。

突然——

叮！

巫铃右腕的银铃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颤鸣！缠绕在她腕间的霜纹蛊印，那如同冰裂般的纹路中，竟然缓缓渗出了一滴墨绿色的、散发着刺鼻腥甜的毒液！

那滴毒液顺着她苍白的手腕滑落，滴在冰冷潮湿的洞壁上。

滋……

毒液没有晕开，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在粗糙的岩石表面飞快地扭曲、变形、凝固！最终，凝成了几个歪歪扭扭、却透着无尽诡异和寒意的墨绿色字迹：

“下次月圆……伞下人……”

洞内死寂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几个墨绿色的字上。

洞口，夜无痕的身影几乎完全隐没在阴影里。他冰冷的面具，倒映着洞内那堆将熄未熄、苟延残喘的篝火。火光跳跃，在他面具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斑。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着那柄星图匕首冰冷的刃柄。匕首刃面靠近护手处，那暗红色的九幽令图腾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

图腾中央，那个少女的画像眉眼，在摇曳的火光中，竟与洞壁上冰凌模糊映照出的、陆昭雪此刻沉默的侧脸轮廓……一点点地、诡异地……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