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死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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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草编织的茧房在晨光中缓缓枯萎、剥落，如同巨大的蚕蛾褪去束缚，显露出内里紧紧相拥的一老一小。断崖间的寒风立刻卷着刺骨的湿气扑来，钻进陈百草破旧衣衫的每一个破洞，激得他猛地一阵剧烈咳嗽，粘稠的、带着浓重孢子腥甜气息的墨绿色血沫从嘴角溢了出来。

“爷爷！”陆昭雪立刻惊醒，翡翠色的瞳孔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迷茫，但小手已经下意识地、紧紧地攥住了陈百草粗粝冰凉的手指。她脖颈处，那道暗红色的古老符纹——“九幽”，在浅淡的晨光下如同烙印般清晰，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陈百草艰难地喘息着，枯瘦的手掌反握住孙女冰凉的小手，浑浊的目光在她颈间那道符纹上停留了一瞬，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恐惧、悲凉，还有一丝几乎被绝望淹没的、顽固的守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脏腑间那些替代了血肉的葬魂菇菌丝，前所未有的“活跃”着，像是久旱的荒漠贪婪吮吸着甘露。昨夜陆昭雪指尖滴落、渗入他伤口的几滴金红色血珠，如同点燃了某种奇异的生机，原本阴郁死寂的菌丝深处，正弥漫开一股微弱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净化气息……甚至有几处，隐隐约约沁出了极其微弱的、圣洁的白光，那是……净世莲的雏形？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剧震，却又不敢深想。

“咳咳…没事，雪丫头，老毛病了。”陈百草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他挣扎着想坐直些，左肩被囚龙钉贯穿的九个血洞依旧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提醒着他昨夜那场生死搏杀的惨烈。他目光扫过平台——昨夜还气势汹汹的幽冥殿执法使，连同汹涌的食尸甲虫潮，此刻早已踪迹全无，只留下地面上几处被腐蚀的深坑、几片碎裂的黑色甲壳，以及……一具被密集的碧绿还魂草根须彻底缠绕包裹、吸干了所有精华的惨白骨架。一阵冷风吹过，那骨架被啃噬得极其光滑的指骨上，一枚黯淡的、刻着蟠龙纹的戒指滚落下来，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陆昭雪的目光也被那声响吸引，她看着那具骨架，翡翠色的瞳孔微微一缩，昨夜那双熔金般的冰冷眼眸似乎在她眼底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幻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后，那支枯萎的断肠草早已化为飞灰，只留下一点细微的刺痒感。

“饿了吗？”陈百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出神。他艰难地从腰间那个油腻腻的药囊里摸索着，掏出一块硬得像石头、黑乎乎还散发着刺鼻药味的饼子，“先垫垫。” 那是他用各种药渣混合粗粮勉强压制成的饼子，味道可想而知。

陆昭雪小鼻子皱了皱，却没有拒绝。她接过饼子，小口小口地啃着，味同嚼蜡，但咀嚼的动作却异常认真。她一边啃，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瞄着陈百草的脸。爷爷的脸色依旧灰败，如同蒙了一层死气沉沉的尘土，眼窝深陷得吓人，唯独鬓角那些昨夜还如同枯草的白发……此刻竟透出一种诡异的、浓墨般的乌黑光泽，像是被最浓的墨汁浸染过。而在他布满皱纹的眼角下方，一道细细的、新鲜的剑痕，正隐隐渗着细微的血丝，那道伤痕的走势……昨夜青铜棺椁中浮现的那个玄袍幻影，他眼角似乎也有这样一道痕迹？

“爷爷，” 陆昭雪咽下最后一口干涩的饼渣，声音小小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却又像一把精准的锥子，刺向陈百草竭力隐藏的核心，“昨天……那个戴面具的坏人，他说你用‘老毒物的葬魂菇’……是什么？”

陈百草握着毒烟杆的手指猛地一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烟杆冰冷坚硬的触感硌着他的掌心。他沉默着，只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艰难的吞咽声。断崖下的风穿过嶙峋的石缝，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无数怨魂的低泣。过了许久，久到陆昭雪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那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才艰难地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碎石：

“葬魂菇……是毒。剧毒。” 他抬起浑浊的眼，望向断崖外翻涌的、如同无边灰海的浓雾，“它能……保住我的命，也能……要了很多人的命。很久以前……有个很坏很坏的地方……叫药人窟……” 他的声音顿住了，仿佛仅仅是吐出这个名字，就要耗尽他残存不多的力气。那些被刻意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如同腐烂伤口般不愿触碰的画面——昏暗潮湿的石窟、无处不在的凄厉哀嚎、被强行灌入各种毒药后扭曲抽搐的同门、那些贪婪记录着他们痛苦反应的冰冷眼神……再次翻涌上来，带着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息。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底骤然掠过一丝刻骨的恐惧和暴戾。

陆昭雪安静地看着他，翡翠色的瞳孔清澈见底，倒映着爷爷眼中那瞬间翻腾的绝望风暴。她没有追问“药人窟”是什么，只是伸出小手，轻轻覆在陈百草那只紧握着烟杆、青筋暴突的手背上。小手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安抚力量。陈百草身体猛地一颤，那股狂暴的情绪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去大半，只留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沉甸甸的悲凉。他反手，用自己枯瘦的手掌握住了孙女的小手，仿佛那是沉溺前最后的浮木。

“都过去了。” 他最终只是重重地、无力地说道，回避了所有关键的问题，目光转向断崖下方那片被浓雾常年笼罩、深不见底的危险区域，“雪丫头，看到那片崖壁了吗？”

陆昭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断崖下方数十丈的地方，浓雾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粘稠，翻滚涌动间，隐隐透出大片大片诡异的暗紫色。那些暗紫色如同活物般在岩壁上蠕动、蔓延——是腐骨草！剧毒无比，沾之皮肉溃烂见骨！而在那片令人心悸的暗紫毒藤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清凉的幽香，顽强地穿透浓重的腐朽气息。

“那是七叶莲，” 陈百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掌控、也必须掌控的事情，“你体内的‘九幽之力’……像一头饿极了的猛兽，它需要……特殊的‘食物’来安抚、控制。七叶莲的莲子，能暂时压制它的躁动。我们……必须拿到它。”

陆昭雪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浓雾深处那一点若有若无的幽光，小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颈上那道灼热的符纹。“九幽之力”……就是昨夜那种让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可怕力量、却又冰冷陌生的感觉吗？需要吃莲子的猛兽……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与时间、也与步步紧逼的恐惧的赛跑。陈百草几乎耗尽了收藏的所有珍贵材料，昼夜不停地忙碌。断崖平台上终日弥漫着刺鼻的药味、毒虫毒草被炼化时发出的诡异甜香和焦糊味，以及毒蛾被强行抽取丝线时绝望的尖利嘶鸣。

“爷爷，它们……很疼……” 陆昭雪看着那些在特制笼中疯狂撞击、翅膀上鳞粉乱抖的毒蛾，翡翠色的眸子里有些不忍。其中一只尤其硕大、翅膀带着诡异骷髅斑纹的蛾王，碧绿复眼死死盯着她，充满了怨毒。

“忍着！” 陈百草头也不抬，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他枯瘦的手指异常灵活，正将一只只毒蛾尾部抽出的、闪烁着幽蓝色泽的坚韧丝线小心翼翼地缠绕在一根特制的木梭上。他的脸色愈发灰败，鬓角的墨黑却更加深沉，眼角的剑痕也越发鲜明。每一次剧烈的咳嗽，喷出的墨绿色孢子烟雾都比之前更浓，仿佛他整个人都在加速燃烧，只为炼制手中这件奇物。

终于，在第七个同样被药味和毒烟充斥的黄昏，暮色如同倾倒的熔炉，将整个断崖浸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流淌着暗红的赤铜色。岩壁上那些暗紫色的腐骨草在血色残阳下显得更加狰狞，锯齿状的叶片疯狂地蠕动、卷曲着，渗出粘稠的、墨绿色泽的剧毒汁液，散发出浓郁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腐甜气味，与下方深渊飘荡上来的、七叶莲那缕顽强穿透毒瘴的幽香交织混杂，形成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致命的复合毒瘴，无声无息地弥漫在空气中。

陈百草将最后一股幽蓝色的丝线浸入一个咕嘟咕嘟冒着墨绿色气泡的粘稠陶罐中。罐子里浸泡的，正是他用自身心血培养的葬魂菇孢子浓缩液！当丝线被完全浸透、呈现出一种深邃诡异的幽蓝光泽时，他猛地将其抽出！

“雪丫头，过来！”

陆昭雪立刻跑到他身边。陈百草一言不发，动作迅捷却无比精准地将这根浸满了葬魂菇剧毒孢子的乌蚕丝，一圈圈紧密地缠绕在陆昭雪纤细的足踝上。丝线冰凉刺骨，上面沾附的无数微小孢子粉末在暮色中闪烁着点点幽冷的磷光，如同缠绕在少女足踝上的、来自幽冥的星屑。

“听着，” 陈百草按住陆昭雪的肩膀，让她正对着下方那片被暗紫色毒藤覆盖的危险区域，声音凝重得如同山岳，“看准那七叶莲的位置了吗？它长在一个由无数枯骨堆积而成的骷髅巢穴中央，像一座白色的莲台。”

陆昭雪努力透过愈发浓郁的毒瘴向下望去。那暗紫色的腐骨草海洋深处，果然隐约可见一个由无数惨白骨骼堆叠、拼接而成的巨大圆形平台，平台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诡异的菌类。平台的正中央，一株晶莹剔透、宛如极品白玉雕琢而成的七瓣莲花正静静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在昏暗的暮色下格外醒目。

“那就是千年七叶莲！记住，” 陈百草的声音顺着缠绕在陆昭雪足踝的乌蚕丝传来，带着奇特的震颤感，惊得岩缝里几只探头探脑的赤鳞毒蜥蜴簌簌地逃窜入更深的缝隙，“叶脉流转金光时，摘取它的莲心！叶脉泛起银辉时，取它的根！只有子时与午时阴阳交割的那一刹那，它才会同时显现金银双脉！错过了……就要再等一天！” 他死死盯着下方，“现在，就是时候！下去！”

话音未落，那骷髅巢穴似乎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和目光的注视，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整个由枯骨堆砌的莲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摩擦声。与此同时，莲台底部无数的孔隙中，猛然逸散出大股大股粉红色的、如梦似幻的雾气——醉仙霞！这雾气带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奇香，甫一出现，便迅速扩散，瞬间将那一片区域的毒瘴染成了迷离诡异的粉紫色，光线在其中扭曲、折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真假难辨！

陆昭雪翡翠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最警觉的猫科动物。她没有丝毫犹豫，小小的身体如同一片轻盈的叶子，又像一只灵巧的山猿，顺着陡峭湿滑、布满腐骨草毒汁的岩壁，借助足踝上那根闪烁着幽蓝磷光的乌蚕丝提供的微妙牵扯力，异常敏捷地向下滑去！毒瘴浓得化不开，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灼烧着她的皮肤和眼睛，让她呼吸都变得火烧火燎般疼痛。但她眼中只有那株在粉紫幻雾中愈发显得圣洁纯净的七叶莲！

近了！更近了！

她甚至能看清那玉质花瓣上天然形成的、如同冰裂纹般的细腻纹路！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纯净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体内那蛰伏的、昨夜刚刚被封印压制的九幽之力，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又开始蠢蠢欲动！她伸出小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朝着那七叶莲扎根于骷髅莲台的最深处探去——那里正是莲根所在！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沾满骨粉和黑色苔藓的莲根的刹那——

“喀啦啦啦——！！！”

一阵令人头皮彻底炸开、仿佛无数生锈铁链被巨力强行绷直的刺耳巨响，猛地从骷髅巢穴的深处爆发出来！只见缠绕在巨大莲台基座、早已与无数粗壮腐骨草根系彻底共生绞缠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数十条锈蚀青铜锁链，如同沉睡的巨蟒被惊醒，骤然崩得笔直！这些布满铜绿、铭刻着古老符文的锁链绷紧的瞬间，整个骷髅莲台连同周围的岩壁，都亮起了一层惨绿色的、蛛网般的巨大光纹！一个依托岩壁和腐骨草根须天然形成的庞大困阵，被彻底激活了！

巨大的束缚之力如同无形的沼泽，猛地将陆昭雪小小的身体牢牢困在半空！她下坠的势头戛然而止！体内蠢蠢欲动的九幽之力受到这强大的外力禁锢和刺激，如同被激怒的洪荒猛兽，骤然在她纤细的经脉中狂暴冲撞！

“啊——！” 剧烈的胀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五指指甲如同锋利的匕首，狠狠抠进旁边一道湿滑冰冷的岩缝之中，试图稳住身体！

“噗嗤——！”

指甲在巨大的力量下瞬间翻卷、迸裂！金红色的、带着灼热气息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几滴滚烫的血珠飞溅而出，恰好落在了下方一片正在疯狂蠕动、锯齿边缘滴淌着墨绿汁液的腐骨草叶片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几滴金红色的血珠，如同拥有魔力的甘霖，落在叶片上的瞬间，竟然发出“滋滋”的轻响！那片腐骨草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抽搐、膨胀起来，叶肉的暗紫色迅速消退，变得如同最上等的紫水晶般剔透！紧接着，“啵”的一声轻响，一朵拳头大小、花瓣呈现出妖异魅惑的深紫色、花蕊却燃烧着虚幻金焰的奇花，竟然在眨眼之间从叶片中央怒放而出！

紫昙花！传说中只在九幽血染邪地才会绽放刹那的——“刹那芳华”！

这妖异毒花绽放的瞬间，一股浓郁得化不开、带着极致甜腻醉人却又蕴含着致命阴寒的香气，如同爆炸般猛地扩散开来！这香气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对一切嗜血的凶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沙沙沙……嘶嘶嘶……”

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摩擦声、蠕动声，如同地狱的合奏，瞬间从四面八方响起！只见岩壁上那些布满了拟态岩纹、平日里蛰伏不动、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噬血藤，在这致命的芳香刺激下，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群，表皮纷纷龟裂、剥落！露出内部如同剥了皮的血肉一般、还在不断蠕动跳动的猩红色藤芯！无数细密如钢针、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倒刺从藤芯上猛地弹出！这些凶物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逸散的、来自陆昭雪伤口的九幽之血的气息，如同注射了狂暴药剂，以疯狂的速度滋长、蔓延开来！无数条猩红的藤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朝半空中被困住的陆昭雪凶狠地席卷而去！

“哈哈哈！老毒物的葬魂菇养出的血，果然是大补啊！” 一个如同夜枭般嘶哑刺耳的狞笑声，猛地穿透了下方岩壁因噬血藤狂乱抽打而不断坍塌的轰鸣巨响！

陆昭雪翡翠色的瞳孔猛地向下望去！

只见在下方一处稍微凸出的岩石平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道身影！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脸上赫然戴着一张狰狞咆哮的赤铜鬼王面罩——正是昨夜那赤面鬼使！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着黑袍、气息阴冷的幽冥殿走狗。

此刻，赤面鬼使正贪婪地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刹那芳华”香气和他脚下某种东西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陆昭雪的目光瞬间凝固在他脚下——那是一堆被啃食得七零八落、还在微微抽搐的……毒蛾尸体！尤其是那只最为硕大、翅膀带有骷髅斑纹的蛾王，碧绿的复眼早已黯淡，残破的翅膀被一只沾满粘液的、布满诡异符文的食尸甲虫踩在脚下！

无数只拳头大小的食尸甲虫，甲壳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闪烁着幽光的细小符文，正簇拥在赤面鬼使三人周围，它们锋利如锉刀的口器疯狂地开合着，不断喷吐出灰绿色的、散发出强烈酸腐臭气的粘稠液体！这些酸液如同强效的蚀岩药剂，疯狂地腐蚀着他们脚下的岩石！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密集响起！坚硬的花岗岩在酸液的侵蚀下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迅速软化、溶解，顷刻间便被腐蚀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凹坑！而这些密密麻麻的坑洞，恰好形成了一道歪歪扭扭、却足以让他们通行的“阶梯”！赤面鬼使三人，就这么踩着下方不断被腐蚀出的“阶梯”和汹涌翻滚的食尸甲虫浪潮，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狞笑着、快速地向被困在半空的陆昭雪攀爬逼近！

“小丫头片子，这回看谁还能护着你！” 赤面鬼使狂笑着，手腕一抖，一柄闪烁着幽绿磷光的九环锁魂钩如同毒蛇出洞，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直射陆昭雪的心口！钩刃上，赫然还残留着一小片陈百草昨夜被钉穿时撕裂的、浸透了墨绿色孢子的破旧衣角！

锁魂钩的速度快如闪电！陆昭雪被困在无形的困阵之中，又被无数疯狂涌来的猩红噬血藤包围，根本无法闪避！眼看那惨绿色的钩刃就要洞穿她小小的胸膛！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咬牙，体内的九幽之力受生死危机刺激，再次狂暴！她强行扭动身体，足下缠绕的乌蚕丝猛地绷紧拉扯！

“嗤啦——！”

锁魂钩擦着她纤细的腰侧掠过，锋锐的钩风撕开了她的外袍，带起一串细小的血珠！而她借助这一扭之力，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向下坠落！

下方，是无数张着恐怖巨口、布满倒刺利齿、花蕊还在弹射出毒钩的猩红食人花！这些由噬血藤末端变异而成的凶物，正疯狂地向上噬咬！

完了！陆昭雪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伸出手，胡乱地想抓住点什么！

触手冰凉滑腻！

是一条从断裂岩缝中垂下的、不知枯死了多少年的暗褐色老藤！

她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攥住了枯藤！

然而，那看似腐朽的枯藤在被她金红色鲜血沾染的瞬间，竟如同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力！藤身猛地一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活过来的巨蟒，瞬间反向缠绕而上，死死捆缚住了她的四肢！与此同时，下方最近的一朵巨大食人花猛地昂起花盘，布满利齿的花口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狠狠咬向她的脖颈！花蕊深处，一根闪烁着幽蓝寒芒、带有倒钩的毒刺，如同毒蝎的尾针，已然对准了她的咽喉，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