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迟语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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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光未透，寒气侵人。

玄宸立于揽星殿主殿中央，如同殿中一根多余的、散发着寒气的冰柱。他手中托着一个毫无纹饰的白玉瓶，瓶身冰冷，如同他此刻的眼神。

凤倾歌端坐于御座之上，一夜未眠的疲惫在她眼底投下淡淡的青影，却仍强撑着帝王的威仪。她看着殿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着他手中那个小小的玉瓶，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她知道，他今日是来辞行的。

“陛下。”玄宸的声音透过面具，平稳、冰冷、毫无波澜，如同在宣读一份最寻常的公文，“‘清心固元丹’已成，共三枚。每日一枚，于子时静心服下，辅以温和功法疏导，可助陛下平息心火，固本培元。若陛下……能清心寡欲，少思少虑，”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寿元之忧，或可缓解。”

他上前一步，没有亲手递上，只是微微抬手，那白玉瓶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托着，稳稳地、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悬浮至凤倾歌面前的御案之上。

“草民职责已尽。”玄宸微微躬身，动作标准而疏离，“此间事了，请容草民……告辞。”

没有一丝留恋，没有半分迟疑，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桩无关紧要的交易。

“等等！”

凤倾歌猛地从御座上站起，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急切和颤抖！她看着他那副立刻就要转身离去的姿态，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帝王尊严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一股巨大的、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不能让他走！

绝不能！

“无名先生！”她甚至不顾仪态，疾步从御阶上走下，宽大的袍袖带倒了案上的笔架，发出哗啦的声响也浑然不顾。她快步走到玄宸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比殿外寒风更刺骨的冰冷气息。

“先生大才，助朕良多！朕……朕心甚感！”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恳切，眼中却已控制不住地泛起水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与祈求，“宫中尚有许多疑难，朕……朕离不开先生！先生可否……可否留下？朕必以国士之礼相待！荣华富贵，修炼资源，只要先生开口，朕……”

“不必了。”玄宸冷冷地打断她，甚至微微侧身，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意图挽留的手。面具后的目光，如同看穿了她所有虚情假意的伪装，只剩下冰冷的厌烦。

“草民闲云野鹤，受不得宫阙拘束。陛下身边……自有‘英才阁’俊杰无数，足以解忧。” 那“英才阁”三字，再次被他咬得极重，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在凤倾歌心上。

“不！不是的！”凤倾歌的心被那冰冷的讽刺刺得鲜血淋漓，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几乎是哀求道，“先生！求求你……不要走！不要……再离开了！朕……我……”

那个“我”字出口，带着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脆弱与绝望。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地扯下他的面具，喊出那个名字！

然而，玄宸眼中最后一丝耐心也彻底耗尽。

“陛下自重。”他冰冷地吐出四个字，如同最后的通牒。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周身空间骤然扭曲！一股强大而玄奥的空间波动瞬间弥漫开来！刺骨的寒意如同风暴般席卷殿内，吹得凤倾歌的衣袂和发丝狂舞！

“不——！”凤倾歌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呼喊，不顾一切地扑向前方！

但她的指尖，只堪堪触碰到玄宸玄色衣袍那冰冷的一角！

下一刻，扭曲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玄宸的身影就在她眼前，如同幻影般，瞬间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彻底消散！

只留下原地几片缓缓飘落的、凝结着冰霜的细小空间碎片，以及那刺骨的寒意，证明他曾存在过。

“宸儿——！！！”

凤倾歌凄厉绝望的呼喊回荡在空旷冰冷的大殿中，她踉跄着扑倒在地，双手徒劳地抓握着那残留的、冰冷的空气，仿佛想抓住那已彻底消失的身影。

“陛下！陛下！”宫人们闻声惊慌失措地涌了进来，看到跌坐在地、失魂落魄的女帝，皆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昨夜那个在揽星殿廊下拦住玄宸的小太监，连滚爬爬地扑到殿门口，看着殿内景象，脸色惨白如纸，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哭腔尖声喊道：

“陛下！陛下息怒！奴……奴才有要事禀报！昨夜！昨夜无名先生来过！就在您……您去了凝香苑之后不久！”

凤倾歌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惊愕与茫然：“……他……昨夜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