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泥沼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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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柱哥…他…他烧得更厉害了！”青禾带着哭腔，跪在泥水里，颤抖着手去摸石头的额头。烫得吓人！她慌忙解开他胳膊上湿透的脏布条。伤口露出来，周围的皮肉红肿发亮，边缘泛着不祥的黄白色，脓血混着泥水慢慢渗出来，散发着一股腐烂的甜腥味。

青禾的心沉到了谷底。药品…她手忙脚乱地打开包袱，翻出那个小小的药瓶，里面只剩下最后一点点磺胺粉，薄薄一层铺在瓶底。还有一小块干净的（相对）布，也快用完了。

“省着点…省着点…”她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用颤抖的手指小心地把那点珍贵的粉末撒在石头狰狞的伤口上。这点药，杯水车薪。她又撕下自己里衣最后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给他包扎上。动作很轻，但石头还是疼得浑身一哆嗦，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水…水…”石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猴子赶紧解下自己的水壶，凑过去。铁柱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雾气似乎淡了一点，但林子深处依旧死寂，只有水珠从树叶上滴落的单调声音，和他们粗重的喘息。远处…那个方向…下洼子村…

铁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东南方。虽然隔着重重山峦和密林，什么也看不见，但两天前那冲天的火光和隐约飘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脑子里。鬼子找不到他们，就屠了整个村子！男女老少…鸡犬不留！

一股混杂着滔天愤怒和刻骨无力的寒意，比塔头甸子的泥水更冰冷，瞬间攫住了他。他攥着枪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指节咯咯作响。他想怒吼，想冲回去跟鬼子拼命！但看着眼前烧得人事不省的石头，看着摇摇欲坠的青禾，看着同样筋疲力尽的猴子…他只能死死咬着牙，把那股血腥气咽回肚子里。

“走…不能停…”铁柱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得厉害。他弯下腰，想把石头背起来。

“柱哥…我来…”猴子抢上前，他比铁柱瘦小，但动作更灵活。他费力地把石头沉重的身体挪到自己背上。石头滚烫的体温隔着湿透的衣服传过来。

青禾默默背起包袱，里面电台盒子的棱角硌得她生疼。她看着猴子背上昏迷的石头，又看看铁柱紧绷如铁的侧脸，最后目光也忍不住飘向东南方。下洼子…那些无辜的乡亲…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着脸上的泥水滑落。

小队再次启程，速度更慢了。猴子背着石头，每一步都陷得更深，喘得像破风箱。铁柱在前面探路，神经绷紧到极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如临大敌。青禾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疼。

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们的胃。最后一点炒面疙瘩早就吃完了。寒冷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一点点啃噬着他们仅存的体力和意志。

塔头甸子仿佛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胃，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消化着他们。绝望，如同四周弥漫的、带着腐烂气息的浓雾，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越收越紧。

出路在哪？活下去的希望，像这灰蒙蒙雾气里漏下的微光，渺茫得几乎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