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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土地庙的阴阳账
王六郎任土地神后，托梦给渔夫的景象耐人寻味。他身着青袍坐于公堂，案头堆的不是文书，而是成串的铜钱与银锭。每有百姓焚香许愿，他便取枚铜钱投入虚空，河中便浮起尾金鳞鱼；每遇灾年祈雨，则掷银锭唤来乌云——这哪里是神灵施法，分明是跨阴阳的货币兑换。
明代《警世通言》有则故事与此暗合：樵夫救虎得金，实为虎精偿还前世赌债。王六郎的香火钱，则是将人间愿力转化为幽冥通货。许渔夫按梦示在土地庙后栽柳树，每片柳叶都成了天然账页——风过时沙沙作响，仿佛在清算百年因果。
五、柳树下的终局
许渔夫临终前，子孙们听见他对着柳树喃喃自语。有人凑近细听，竟是笔陈年旧账：“万历四十二年春，欠六郎鲤鱼三尾；天启元年冬，还河灯九盏……”老柳树突然无风自动，树皮裂开处涌出清泉，水中浮着枚生锈的酒壶。
这让人想起《搜神记》中的“黄粱梦”：卢生梦醒时，锅中黄粱未熟，而梦中因果已清。王六郎与渔夫的百年纠缠，终在柳树年轮里画下句点。当新任土地神在庙中发现半卷残账时，账页间忽地飞出群萤火虫，拼出“两不相欠”四字，俄而散入星河。
结语
淄河水的呜咽声里，至今流传着渔夫与溺鬼的算盘声。跨物种的人情债，原比人间借贷更惊心动魄。读罢此卷，当记《聊斋》篇末的判词：“置身青云无忘贫贱，此其所以神也。”然阴阳两界，谁真能算清轮回账？智者当学寒山寺的扫塔僧：“不记功德簿，只扫落叶尘。”
鬼债须用鬼策偿，人恩当以人心量。
淄水至今说王许，柳叶沙沙算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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