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国蹶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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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蹶行（5）

罗术既杀贺兰适，接下来便是借此威势在政治场上威逼利诱了。</p>

一行二十一人带着贺兰适首级折回，白显规、张公慎几人又护送罗信单独南下，将罗术本部数千骑，再加上许多从固安带来的家仆、死士、壮丁一起，合马步兵五千众，在幽州东部汇集，随即便大张旗鼓，往幽州城而来。</p>

沿途城寨、军营，以及幽州大族聚集处，皆被惊动，而罗术也不失时机，派出心腹持贺兰适首级前往宣告，要求这些人加入队伍。</p>

沿途官军、大族莫不心惊胆战，惶恐中纷纷随从，待到幽州城下已经聚集万人。</p>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乃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部队抵达幽州城东门下，贺兰适身死的消息必然也已经传入，然而魏文达根本鼓不起勇气直接下令关城抵抗，也没有出城来见……实际上，罗术来到城下，早有几位中郎将、幽州大营与本地官吏、本地大族出城来迎，城头守军根本无法阻拦，居然任由城门大开，然后听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命令撤离了城头，将城防移交给了罗术带来的兵马。</p>

进入城后，罗术先向众人宣布，说是他昨日本欲归家，夜间宿在城东南的一处庄园内，却接到了贺兰适邀请，让他去螺山下的关卡相迎相会，好当面讨论幽州总管事宜，结果抵达彼处歇了半夜，今日一早却遭遇到了贺兰适的突袭，不得已放手反击，反而借着地形和众多兄弟的拼死协助击杀了对方。</p>

当然，事情只跟贺兰适有关，而贺兰适已死，最多收回安乐郡两城，并不会牵扯他人。而且，他明确提出，准备以贺兰适姻亲赵八柱将军为安乐郡太守，负责此事首尾，绝不多做牵连。</p>

幽州上下文武官吏虽然晓得事情必然有蹊跷，却如何会在此时质疑，便纷纷称赞罗将军的容人之量。</p>

随即，自有人自告奋勇去做传讯，然后果然在魏文达府中寻到了中郎将赵八柱，后者迟疑片刻，终于与魏文达一起来见罗术。</p>

来到东城门内大街，魏赵二将见到上下城内其他所有要紧人物都已经汇集，而且站到了罗术身前身后，贺兰适的首级更是高高悬挂在东城城门之上，不由心惊，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躬身行礼。</p>

“开个大决议？”</p>

“不是沉得住气，而是总觉得若不能梳理清楚，弄清轻重，做好配套的文法制度，擅自扩张，怕遮护不住，而且也有后发制人的想法。”张行坦荡来答。“不过，这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乱世之中，谁都没有把握，若是因为这个失去了得胜的机会，那也就是个笑话而已。”</p>

张行诧异回头。</p>

“自然晓得，他可是被认为最有机会成为新一位大宗师的人物……”张公慎脱口而对。</p>

杜破阵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勇的，但这不耽误他醒悟过来，然后迅速组织部队，来到了他熟悉的淮水之上，对准了寿春。</p>

这话说的严肃，几人自然颔首，唯独徐世英与牛达，本能对视了一眼，因为这二人本能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上次对方这般说，似乎还是当日在离狐的雨水之中。</p>

说着，复又干脆当街单膝着地，下拜俯首。</p>

罗术既自表为幽州总管，却不急着做什么其他事情，乃是先将府库打开，将绸缎金银布帛一并取出，按照品级亲近，依次赏赐各部军官士卒，然后又送上厚礼，分别往幽州实际附属各郡驻军、郡守派出使者，讲述事情经过，同时要求各郡各部首领前来幽州本据做汇报。</p>

孰料，走了几步，将要跳下夯土墙时，那张公慎忽然来喊：“张首席！”</p>

而接下来，他居然就是在那个筑基的营地中见到的张行。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居然是张首席本人接替了他的工作。</p>

贾闰士拱手离去，张首席方才在案后来看众人：“你们以为如何？要出兵吗？”</p>

“肯定不能出兵……”陈斌抢先来答。“最起码不能出兵幽州，隔着河间呢，代郡二高虽然明面上服从我们，实际上却是幽州叛将，而且也隔着两三个郡呢，也委实够不着……但天下板荡，帮内人心不安，不做出一些动作来，会让人心生疑虑的。”</p>

“主公！李总管生死不知，而北地方乱，河北已成鼎沸之态，幽州却不可再无主人，今日幽州上下已经群情一致，还请主公不要再推辞，就此来任幽州总管，保境安民！”</p>

“就是这个了。”张行也忽然打断所有人，下达了命令。</p>

抵达城内，进入仓城，刚刚坐下，张行便得到了讯息，原来，罗术一面派遣张公慎等使者往各处示弱，一面却在幽州各州郡领头人汇集幽州本据后，忽然动员大军，突袭了代郡，私盐贩子出身的高开行直接反叛，投降了罗术，而高道士则仓皇向西走，逃入晋北。</p>

不过，十一月中旬，随着张公慎率数骑抵达了将陵城，他却又有些失落起来，但这不是因为来到此处后听到了许多真真假假的南方混乱消息，而是说这个时候，他忽然醒悟，那些孩子百日筑基已经接近完成，这让他莫名觉得，当日其实不如留在这里把这件事情处置完毕。</p>

而这个时候，已经被任命为谷南城驻军都尉的张公慎经过白显规向罗术提出一个问题，一个要求，问题是，要不要将妻子移动到谷南城？如果不需要安置在何处？要求是，让他再度南下将陵，将之前信使的任务做个首尾。</p>

众人各自一愣，却是醒悟，张首席还是不愿意出兵。</p>

彼时，张行正盘腿坐在渐渐永久化营地里类似于夯土夹墙的上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下面的孩子还是对面墙上用石灰写着的那八个大字——也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p>

不过，杜破阵的行为，也进一步引发了连锁反应，要知道，之前东都曾发过支援关中、抵抗巫族的召唤，别处不说，靠着内部胁迫控制了淮南的王代积可是大大的忠臣，立即打着勤王名号尝试性往东都去了，然后立即在淮安与杜破阵撞上，双方陆上一场，水上两场，王代积的部队都是新募，尤其是水军，俨然没有淮右盟出身的杜破阵势力强悍，算是连败三场，直接退回寿春去了。</p>

宛若城墙一般的夯土夹墙上，除了贾闰士等几名侍卫相隔十几步分散站立外，并无他人，张公慎犹豫了一下，回复了一句话：“幽州内里其实没到那份上，否则贺兰适也不会轻易死了。”</p>

“这事我听说了。”张公慎点点头，却又认真请教。“只是曹皇叔到底是在等什么呢？真要是关中尽墨，对他有什么好处？”</p>

“敢问张首席，是何处如此？”张公慎到底是一地使节，闻言自然来问，尤其是他思索片刻，发现对方叙述与自己沿途得知的中原、淮南局势并不对路。</p>

一开始的时候，杜破阵没敢去追，因为他已经跟另一家大势力，也就是控制了荆襄地区的白横元接壤，当日伍氏兄弟在这一带横行，就是忽然遭遇到了白横元与东都和东来的韩引弓三面夹击，瞬间崩溃的。</p>

而张行也懒得再说：“其余局势，你只去问，便能问到，唯独一件事情，所谓善始者善终，此间少年少女，皆是你带着人引的气，我不过是代为看管，不过几日便要见筑基分晓，还是你做个结果吧！”</p>

窦立德立即点头。</p>

张公慎不再言语。</p>

其实，两人刚才只说了江南义军内讧与东都太原的对峙，并没有说其他方向，因为那些消息，根本不用说，早就传到街面上去了。</p>

不过数日而已，十一月上旬天时变冷之前，幽州就已经完成易主。</p>

想起那一幕，徐世英几乎要脱口而出，说些什么。</p>

这时，陈斌也做叹气：“不管如何，首席托付给我这件事情，我却不能保证进行顺利，总是惭愧。”</p>

“不如再开一场军中运动会……夺陇、射戏、拔河、角力？”有人顺势提议。</p>

比如说谢鸣鹤等人，以及牛达在内的几名大将，都已经渐渐加入其中了。</p>

总之，这些日子，因为各处局势的狂飙，张行再度承受起了巨大的出兵压力，他自己本人也再度陷入到了动摇中……原因再简单不过，如果说前几次否定出兵还称得上是战略定力，是那么越往后走，他再否定出兵，理由就显得很荒诞了，因为他本身在计划着另一次更大规模出兵的活动，而且风险也更大。</p>

“不错。”张行也只是点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是坏事。”</p>

张行恍然：“那就是有人先下手为强，不惜坏了规矩了，这样有他的好处，但也有他的坏处……看情况吧。”</p>

“幽州的情形我已经知道了。”张行看着前面认真听完张公慎的言语，又想了一会，忽然回过头来开了口。“不过我还是好奇一件事，张将军，幽州内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争端刚刚起来，便要生死相博？如果不是，贺兰适怎么死的这么干脆？如果是，为什么后续周围人服从的那么快？”</p>

而张行沉默了一会，艰难以对：“我有三句话要说……其一，事到如今，局势纷乱，咱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取黎阳仓，或者说该不该期待曹皇叔离开东都了，所以我需要诸位不避忌讳，替我剖析利害，讲明是非，我一定尽力听取；其二，那就是请诸位务必信我，不管局势如何发展，我一定会尽全力衡量利弊与义理，然后做出决断的，到时候希望大家团结一致，务必助我成功；其三，现在的局势，依然还是要尊重之前的约定，维持战略定力，若东都曹皇叔走，咱们便取黎阳，若不走，春耕后便取河间！”</p>

大军抵达安乐，贺兰氏早已经两分，贺兰适亲弟，家中仅剩的一位凝丹高手贺兰从，直接率领数百家中精锐和侄子、侄女出奔北地，而剩余族人则打开城池，公开当众向赵八柱投降。</p>

“河间之前不打，现在撤兵了再打，岂不让人笑话？”</p>

此时，马围认真询问：“首席，东都不动委实出乎意料，若是东都一直不动怎么办？”</p>

尤其是这个计划越来越完善，已经有不少人渐渐赞同和加入其中了。</p>

而白显规等人更是随即起身，欢呼鼓噪，接着跟随罗术进来控制了城防的本部也都欢呼雀跃，称呼总管。</p>

巫族入侵后，原本稍微停下的杜破阵稍微停了一下，发现东都居然按兵不动后，反而大起胆子，加速了对淮西六郡（四郡）的扫荡与控制，并在意识到淮阳得到了黜龙帮政治庇护、弋阳隔绝在淮南后迅速调整了战略，转而朝淯阳东部、淮安、襄城南部一带进军，好像一个平素饿极了的人忽然遇到吃饭机会，控制不住一样，俨然是要进取淮西全境，能吃多少是多少。</p>

不过有意思的是，白横元虽然也接到了东都要求他率军北上来的要求，却只是不动弹，既不去东都，也不顺着汉水武关去关西，只是按兵不动顺便向东都汇报，说自己一样被黜龙帮悍匪杜破阵给拦住了。</p>

“应该如此吧？”张公慎想了一想，谨慎来言。“九江打的那么顺，梁军士气正盛大，南方也没有遭灾，粮食断不会消耗这么快，而且现在虽然到了十一月，但我们这边都还没冰冻，何况江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