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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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晋作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彻底爆发：“我曾经也和你一样，怀揣着美好的幻想，希望能通过和平的途径实现理想。但现实给了我沉重的一击，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根本不会在意我们的诉求。所以我选择了这条充满鲜血与杀戮的道路，虽然残酷，但这是唯一的出路。”

说到这里，高晋作停下脚步，站在陆离面前，伸手捏住陆离的脸，微微用力，迫使陆离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既有惋惜又有厌恶，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这张脸，它总是让我想起曾经那个天真幼稚的自己。但你今天必须明白，这个世界需要的是果断和铁血，而不是你的妇人之仁。”

陆离被捏着脸，眼中满是愤怒与不屈，尽管身体无法动弹，他还是强忍着疼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会认同你的……”

高晋作松开陆离的脸，往后退了一步，缓缓从腰间抽出烟杆，放在嘴边深吸了一口。烟雾从他口鼻中缓缓溢出，在这昏暗的废弃工厂里缭绕不散，给他整个人又增添了几分沧桑与落寞。

“以前我们两个关系多好啊，”高晋作的声音有些缥缈，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我们一同在师门学艺，憧憬着未来能闯出一番大事业，拯救这世间万民。每天清晨，我们一起迎着朝阳练功；夜晚，又伴着月光探讨学问。那些日子，真是无忧无虑……”

他微微眯起独眼，似乎在回味往昔的美好时光，可很快，眼神又变得黯淡且冰冷：“可惜，都已经不能回到以前了。我们终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以前要好的两个师兄弟，终是成为了仇人呐。”

陆离咬着牙，冷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时光倒流，我依然会坚持自己的理念，而你，也依旧会走向这条极端之路。”

高晋作苦笑着摇摇头：“或许吧。但你知道吗，陆离，自从经历了那场变故，我就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我们当初的理想，在现实面前太过脆弱。只有拥有绝对的力量，才能真正改变这个世界。”

陆离冷哼一声：“力量？你所谓的力量就是通过暴力和杀戮来实现吗？那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痛苦之中。”

高晋作缓缓走到一旁，靠在一台破旧的机器上，目光落在远方，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你觉得我残忍，可我见过太多底层人民的苦难，他们在死亡边缘挣扎，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却对他们的死活不闻不问。如果不采取激烈的手段，他们永远都无法翻身。”

陆离心中一动，隐隐感觉高晋作话里有话：“你说的那场变故，到底是什么？”

高晋作沉默了许久，再次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随着烟雾的升腾，高晋作似乎下定了决心，准备将那段尘封已久的过往，向陆离娓娓道来。

高晋作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那缭绕的烟气仿佛将时光也拉扯回了往昔。“你不用操心毛桂之的安危，我的探子已然探明，下令抓捕他的正是上一代陛下楚定。此刻，毛桂之已被押送到了幽影岛监狱。那座岛孤悬于茫茫大海之上，四周皆是犬牙交错的暗礁，海浪如猛兽般日夜咆哮冲击。岛上终年被厚重的雾气所笼罩，阴森诡异，守备更是森严得如同铁桶一般，进去的人十有八九都难以生还。”

陆离眉头紧锁，幽影岛的可怕传闻他早有听闻，听闻那是一座活人进去也会被折磨成鬼魂的恐怖之地，想到毛桂之深陷其中，他心急如焚。

高晋作靠着身后那台破旧的机器，眼神逐渐迷离，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和毛桂之，我们可不是一般的交情，打小就相识。我们出身于古老的贵族世家，家族在这片土地上曾经辉煌无比，权势滔天。”

“在那奢华宏大的庄园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园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我和毛桂之就在那样优渥的环境中成长。我们一同在宽敞明亮的书房里聆听学识渊博的夫子讲学，一起在广袤的练武场上挥洒汗水练习剑术。闲暇之时，还会结伴穿梭于庄园的各个角落，探索那些神秘又有趣的地方。”

“毛桂之虽是家中五公子，并无继承家族大业的资格，但他生性温和善良，对人总是谦逊有礼。而我，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还是老来得子，自出生起便承载着家族的厚望，被视作家族未来的掌舵人悉心培养。”

“那时的我，满心都是对家族荣耀的维护与传承，一心遵循着父亲为我规划的道路前行。父亲一直给我灌输着极端的家族至上思想，他教导我，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为了家族的延续与昌盛，可以不择手段。在那样的环境下，我逐渐成长为一个对家族绝对忠诚、行事果决狠辣的人。”

“直到少年时期，我们遇到了一位特别的老师。那位老师思想开明，饱读诗书，对共和理念有着深刻的见解。在他的课堂上，我们接触到了一种全新的思想——共和。共和倡导平等、自由、民主，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国家应该为全体人民谋福祉，而非仅仅服务于少数权贵。”

“这犹如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我原本狭隘的内心世界。共和的思想在我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让我开始反思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育和秉持的观念。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不应被少数家族的利益所左右，每个人都应当有平等的机会去创造美好的生活。从那一刻起，我的想法彻底改变了。”高晋作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回味那段思想转变的历程，“而毛桂之，他也深受共和思想的影响，但他始终保持着那份温和与理智，主张通过循序渐进的方式推动变革。我们两人，虽都向往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却在实现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高晋作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一旁，脸上满是痛苦与悔恨交织的神情。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平稳一些，缓缓说道：“他已经死了……那是一场噩梦般的遭遇，一群来历不明的杀手突然出现，如鬼魅般向我们袭来。当时我们正在秘密商讨共和理念的推广事宜，完全没有料到危险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混乱之中，我只感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鬼魅的杀手，手持利刃，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他。我大声呼喊示警，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那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喉咙。”高晋作的声音戛然而止，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鲜血从他的伤口处喷涌而出，他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不甘。”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想要击退那个杀手，可其他杀手也纷纷围了过来。在激烈的搏斗中，我的右眼被敌人的暗器击中，顿时眼前一片血红，紧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

“而他，挣扎着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可从那被刺穿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声音。我拼命想听清他的话，却无能为力。渐渐地，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眼神中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下去……”

高晋作看向昏迷不醒的陆离，陆离的面容因痛苦而微微扭曲。陆离似乎在梦中也感受到了巨大的悲伤，嘴唇微微抖动。高晋作俯下身，贴近陆离，希望能听到他哪怕一丝话语。陆离努力地张了张嘴，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传达什么信息，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完整的话，便再度陷入更深的昏迷之中。

高晋作缓缓直起身子，仰头望着天花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走了，带着满腔的抱负离开了。而我，带着这一身伤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

陆离费力地微微睁开双眼，目光迷离且带着几分惊恐，望向高晋作，嘴唇颤抖着，声音微弱却又透着一丝决绝：“高晋作……你……你要毁灭这个世界……”

高晋作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复杂难明的神色，有震惊，有疑惑，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悲哀。他缓缓蹲下身子，与陆离对视，轻声道：“陆离，你在说什么胡话？是不是点穴的时间太久，让你意识不清了？我怎么会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陆离却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笃定：“不……我知道……你经历了那么多……老师的死，你的伤痛……你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恨……”

高晋作沉默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往昔那些痛苦的画面——老师喉间喷涌的鲜血，自己失去光明的右眼，以及无数次在黑暗中绝望的挣扎。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让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过了许久，高晋作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陆离，曾经我确实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愤怒和怨恨。当老师倒在我面前，当我失去了右眼，当我一次次看到理想被现实无情碾碎，我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我吞噬。”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但我从未想过要毁灭这个世界。我知道，毁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和灾难。我所追求的，一直都是用我们的方式，去改变这个世界，让它变得更好。”

陆离似乎想要反驳，却因体力不支，再次陷入了昏迷。高晋作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解开了陆离身上的穴道，望着他苍白的面容，喃喃自语道：“陆离啊，你为何会有这样的误解……希望等你醒来，我们能好好谈谈……”

陆离吃力地喘了几口气，努力打起精神，缓缓说道：“这个王朝早已腐朽不堪，从上到下充斥着贪婪、腐败与不公。无数百姓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求生，而那些权贵们却在奢华宫殿中醉生梦死。我们怀揣理想四处奔走，想要寻求变革之路，可得到的只有打压与迫害。不毁掉这个王朝，一切都无从谈起，重组世界才有希望。”

高晋作静静地听着陆离的倾诉，面色凝重，往昔的种种经历如同电影般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那些为理想奔波却惨遭挫折的画面，那些百姓困苦无助的模样，以及权贵们嚣张跋扈的嘴脸，一桩桩一件件都刺痛着他的心。

沉默良久，高晋作终于缓缓抬手，手指落在陆离的穴位上，动作轻柔而缓慢。他的眼神专注，仔细地解开每一处穴位，仿佛在解开两人之间那些复杂纠结的过往与情绪。陆离只感觉身上那股束缚感渐渐消失，四肢百骸恢复了自如，一股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流淌，疲惫与伤痛似乎也随之减轻了几分。

高晋作看着陆离，目光中满是感慨与疼惜，轻轻地说道：“安心睡吧。”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陆离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放松，缓缓闭上双眼，不多时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