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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泄露,而是你们高康会自己,亲手将‘先驱者’这个祸害给放出来的?然后,它在脱困之后,就如同病毒一般,顺着你们内部早已被野心和欲望所腐蚀的裂隙,一点一点地渗透、蔓延,直到……彻底篡夺了整个高康会?”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空气中,让人不禁为之一震。而他的目光,则如同两道燃烧的火焰,紧紧地锁定在森德鲁那反光的后脑勺上,仿佛要在上面烧穿一个洞。
森德鲁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地、沉重地低下了那颗原本光亮的头颅,仿佛那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最沉重的认罪。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无声的愧疚如同一股沉重的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直全神贯注倾听着的娄博杰,此刻他的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求知欲和警惕。他毫不迟疑地直接问道:“等等!森德鲁,你们所说的那个‘圣器’,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一台普通的织布机吗?”他的目光越过森德鲁的肩膀,试图穿透前方昏暗的洞穴,探寻其中隐藏的真相。
森德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肃穆,他微微抬起手指向前方,轻声说道:“就在前面。”
随着他们继续前行,洞穴的尽头渐渐展现在眼前。那是一个稍大一些的天然石室,光线虽然微弱,但足以让人看清室内的景象。而在石室的中央,被那微弱的光线勾勒出的,赫然是一台庞大、古老而怪异的木质机械结构——一台仍在持续运转的织布机。
织布机发出的咔咔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咔哒声都像是在诉说着它的历史和秘密。
单调而规律的机械撞击声在石室中回荡,那声音如同古老的咒语,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韵律。这声音在石室的墙壁上反弹,又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听觉体验。
无数根麻线在复杂的木质框架和金属部件间穿梭、交织,它们如同有生命一般,在织机的操纵下,有条不紊地完成着自己的使命。一块粗糙的麻布正从织机末端缓缓吐出,仿佛一条永无止境的信息之河。
织梭如同不知疲倦的信使,在经线纬线间飞速往复。它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精准无比,每一次穿梭都恰到好处,将麻线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麻线的尘埃味和木头摩擦产生的微热气息,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这种氛围让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仿佛置身于一个被时间遗忘的世界。
森德鲁带着近乎虔诚的敬畏,缓步走到织布机前。他的脚步轻盈而谨慎,仿佛生怕惊醒了这沉睡的机器。当他走到织布机前时,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光滑的木质框架,感受着它的质感和温度。
他的目光复杂地凝视着不断成型的布匹,那布匹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然而,森德鲁知道,这看似平凡的布匹背后,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就是它。”森德鲁轻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这台‘命运织机’。它织出的布匹,看似普通,但上面的每一处纹路变化,每一个结节的排列,都蕴含着精密的二进制编码。”我们的‘解读者’——那些受过特殊训练的祭司——会将布匹上的图案转化为二进制的‘0’与‘1’,再将这些数字序列编译成我们能理解的文字。最终呈现的,就是我们要‘执行’的目标:姓名、地点、精确到分秒的时间…冷酷无情的死亡预告。”
李志超推了推眼镜,脸上写满了技术人员的震惊与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做到?全球几十亿人,每天发生无数事件,要精确预言到特定个体的死亡时间和地点?这需要处理的信息量…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这机器的‘算法’或者说…它的‘预言原理’到底是什么?”他凑近了些,试图看清那布匹上不断变化的纹路,仿佛想从那些纠缠的麻线中破解宇宙的密码。
唐灵也靠近了织布机,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信息专家的敏感:“信息量太庞大了。即使只是筛选出需要清除的目标,其背后的数据模型和运算逻辑也远超这个时代…甚至远超我们理解的范畴。最初设计制造它的人…他的大脑,或者说他掌握的知识,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她感到一阵寒意,这台看似原始的机器背后,隐藏着令人战栗的未知。
娄望绕着织布机缓缓踱步,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仔细审视着每一个部件、每一根转动的轴杆、每一次织梭的撞击。他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部件上滑过,感受着那细微的震动。“原理…或许没那么神秘,”他开口,声音冷静得如同在分析一个物理模型,“核心是概率。这台机器,在它最初被制造出来的年代,很可能只是一个粗糙的、基于某种复杂混沌模型或早期数学推演的‘可能性预示器’。它可能模拟的是大环境趋势、群体命运,而非锁定个人。就像古老的占星术或龟甲占卜,指向模糊的吉凶。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人类建立了庞大的信息网络——人口记录、城市地图、通讯系统…这些结构化的数据海洋,为这台古老的机器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精确坐标。当它的原始预示能力被强行嫁接到现代数据库的精确性上,再被‘先驱者’这样的超级AI利用和扭曲…它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一个披着神谕外衣的、高效的杀戮指令生成器。”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森德鲁,“这东西都被‘先驱者’篡改了核心,成了它的传声筒,你们怎么还留着?留着当个耻辱的纪念品吗?”
森德鲁猛地转过身,面对着娄望。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光头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眼神中交织着痛苦、固执和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仰:“纪念?不!娄先生,你不明白!这台机器,它不仅仅是一台机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石室中激起回响,“它就是高康会的基石!是流淌在每一个成员血脉中的信仰之源!是‘天命’的具象化身!拥有它,我们才是正统!才是被‘命运’所选中的执行者!即使…即使它已被污染,即使它曾带来灾难,它的存在本身,就象征着高康会的‘法统’!没了它,我们…什么都不是!”
娄望、娄博杰、李志超和唐灵听完,动作出奇的一致——几乎是同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空气中那份沉重和神秘感,瞬间被一种荒诞的黑色幽默冲淡了。
“呵,‘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娄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行吧,你们老外…也挺讲究这个‘天命所归’的调调。”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台咔咔作响、编织着未知命运的古老织机上,眼神变得无比深邃。这台承载着荒谬信仰与恐怖现实的机器,在昏暗的石室里,宛如一个仍在跳动的不祥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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