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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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从来就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唇角擒着冷笑，审视明怡，“是吗，我觉得你在撒谎...”</p>

正在明怡苦于应付之际，长孙陵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嗓音，</p>

“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p>

那熟悉的平稳腔调，如冰雪般，顷刻便浇灭了长孙陵心中的火苗。</p>

他立即转身，只见五步开外，立着一人，他着一品绯袍身罩墨色大氅，眉目被那凛冬的寒风晕染有着冰姿雪魄般的神采，明怡望着长身玉立的裴越，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姑娘心悦于他。</p>

那神清骨秀的模样，堪堪往这一站，就是一道风景。</p>

长孙陵对上裴越冷淡的神色，登时打了个激灵，立即换了一副怂然的口吻，</p>

“表舅，您不能怪我，是她....”</p>

“她是谁？谁准你直呼其名？”裴越截住他，语露不快。</p>

明怡万没料到长孙陵见着裴越，宛如老鼠见着猫，顿时有了底气，施施然从长孙陵身边溜过，绕至裴越身后躲着了。</p>

裴越默默将妻子行径收之眼底，也没说她什么，只盯着长孙陵，深邃面容辨不出喜怒，</p>

“给你表舅母赔个不是，今日这事就过去了。”</p>

长孙陵心口顿时窜出一股邪火，敢怒不敢言。</p>

谁叫他母亲是裴越的表姐，他爹和娘平日唯裴越马首是瞻，裴越的话在他们长孙家堪称圣旨，倘若今日他不给明怡赔罪，保管今夜回去要跪搓衣板。</p>

长孙陵咬着牙，视线往裴越肩头一掠，明怡被裴越高大的身子遮了个严实，不用想，她此刻心里指不定多痛快呢。</p>

长孙陵忍气吞声挪了挪步子，朝明怡的方向长拜，</p>

“方才是表外甥言语冒犯，还望表舅母勿要计较。”</p>

明怡是多么大方的人，哪里会跟他计较，好心肠地探出半个身子，受了他的礼，</p>

“无妨。”</p>

长孙陵对上她揶揄的目色，气的咬牙。</p>

裴越还有公务要忙，没功夫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转身带着明怡便准备走。</p>

孰料另一头拱桥处，已疾步行来一位女官，</p>

“裴少夫人，公主殿下有请。”</p>

又见裴越在场，惊喜不已，忙改口，“裴大人，殿下要见少夫人，烦请裴大人领着少夫人去给殿下行礼。”</p>

明怡担忧地看了一眼身侧的裴越，孰知那男人脸色无半分波动，反而是握住她手腕，将迟疑的她一并带进马车。</p>

甫一坐下，便吩咐侍卫，“回府。”</p>

侍卫立即抽一鞭子，马车掉头往路口疾驰而去。</p>

明怡被他一系列的举止给惊呆了，忍不住往窗外瞄了一眼，“殿下相召，咱们就这么走了，算不算大不敬？”</p>

裴越重新拾起马车里未看完的折子，淡声道，“陛下早有口谕，允我不应公主之召。”</p>

七公主刁蛮霸道，明怡落在她手里，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这是裴越来接她的目的。</p>

明怡闻言这才放心下来，打量了一眼四周，这是她头一回坐裴越的马车，马车外饰低调，内里却大有乾坤，每一物均质感上乘，主位有一张宽塌，左右各有长凳，宽塌之上搁置一四方小桌，桌面陈列一错金香炉，一套天青色的汝窑茶具，一笔一墨，一沓折子。</p>

再观那主人，眉目清澈，五官隽秀，正聚精会神看折子，他的人，与他身旁的物，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p>

裴越不问，明怡却不能不就今日之事给他一个交待。</p>

“家主，昨日那萧瑕亲自登门送战贴，我不得已应了她的战....”先将今日马球比试赛况大致告诉他，说到一半，裴越打断她，“夫人似乎很喜打马球？”</p>

明怡第一次出府，岂能没有暗卫随行，方才裴越抵达马球场，暗卫便已将个中经过详尽告诉于他，故而比试的情形，裴越心中是有数的。</p>

明怡笑道，“可不是，我出生便没了娘，爹爹又忙，少时便被祖父当男孩子养，扔我去林子里，我便与村里的伙伴混迹一处，成日不是打球便是下水摸鱼，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些深闺贵女哪里是我的对手？”</p>

明怡说完凑近裴越，一双清澈的眉目直勾勾望着他，“家主，往后我还想捎丫鬟出来打球，可以么？”</p>

裴越盯着她，犯了难。</p>

于情于理，裴家宗妇当深居简出，慢慢接手中馈，主持族务。</p>

哪能成日与那些姑娘们争强好胜？</p>

明怡见裴越面无表情，没有松口的迹象，身子往后一靠，倚着车壁叹道，</p>

“哎，我就说吧，齐大非偶，我一林间鸟，又如何耐得住深闺约束，当初叫祖父退了这门亲，可他老人家偏不应，说什么那裴家少家主乃不世出之人物，我嫁了他是三生有幸，是祖上积德，是...”</p>

“罢了！”裴越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无奈道，“你若想出府，出府便是，只是行事要有分寸。”</p>

她在潭州过得痛快，总不能在他这受委屈。</p>

裴家的姑娘也都是娇养的，她要出去玩也无可厚非，至于中馈，慢慢来吧。</p>

裴越按了按眉心，继续看折子。</p>

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太重，这边使臣赶着牛羊入晋，名是朝贡互市，实则是往大晋打秋风，朝廷还得按人头给分赏，西南又闹干旱，需要赈灾，裴越这厢还得想法子变出些银子来填这些窟窿。</p>

明怡的话听过便丢开，他还没功夫将一个女人的事搁在心里。</p>

然而，马车驶出大约半里路，忽然一飞骑追过来，来人正是长孙陵的贴身侍卫，隔着车帘问裴越，</p>

“裴大人，我家少爷念着方才言语间冒犯了少夫人，遣小的替他送了一壶酒来，说是给少夫人赔罪。”</p>

明怡闻言，心里头默默叹了一气。</p>

长孙陵这是还不死心，在试探她呀。</p>

裴越闻言终于舍得丢开折子，眼神冷冽睨着明怡，低声带斥，“你方才寻他讨酒喝了？”</p>

否则长孙陵怎知明怡喜爱喝酒，特意追着送一壶酒来。</p>

明怡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然不能否认，否则无法解释眼前长孙陵的突兀。</p>

她耷拉着脑袋，抚着额靠着角落不辩一词，适才还在草场大杀四方的人儿，此刻俨然一被抓了错处的孩子。</p>

裴越给气笑了，车帘都没掀，扬声吩咐侍卫，“将他的酒接下来，送去长孙老爷的案头。”</p>

这是要给长孙陵歹果子吃了。</p>

一名骑马的侍卫去应付这事，其余人继续护送他们夫妇回府。</p>

行至府邸附近，裴越忍耐着脾气吩咐侍卫，“赶车去侧门，去酒窖。”</p>

他不给她酒喝，她真能背着他寻旁的男人讨酒喝。</p>

裴越怕自己被她气死。</p>

明怡闻言唇角蹭蹭往上扬。</p>

这是因祸得福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