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8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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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那幅画，是压垮赵泓的最后一根稻草。</p>

金銮殿上，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所有朝臣都成了泥塑木雕，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龙椅上的新帝，面如金纸，瘫软着，像一具被抽去魂魄的空壳。</p>

“陛下……不，赵泓。”一个苍老的身影从宗室的行列中走出，是先帝的叔父，当朝的醇亲王赵洵。他素来不理朝政，只做一个富贵闲人，此刻却站了出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与殿上摇摇欲坠的气氛格格不入。</p>

他走到御阶之下，先是拾起那封通敌的信，再捡起那枚北狄的信物，最后，他的手停在了那幅稚子嬉戏图上。他没有拿起画，只是久久地端详着。</p>

“皇兄……最是疼爱你。”赵洵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亲手为你画的这幅《踏雪寻梅图》，你幼时最是喜欢，日日都要挂在寝殿。后来皇兄登基，此画便被他珍藏起来，说等你加冠之日，再赠予你。”</p>

赵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响。</p>

“你为了这个位子，竟能对他下此毒手。”赵洵缓缓抬头，望向龙椅，“你不配坐在这里。”</p>

“反了！都反了！”柳国丈，也就是柳贵妃的父亲，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指着谢绪凌和赵洵，尖厉地叫嚷，“你们这是在逼宫！是谋逆！羽林卫何在！还不将这些叛党尽数拿下！”</p>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却无人响应。羽林卫早已被沈舟的人挡在殿外，而殿内的侍卫，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就已经垂下了兵刃。那是先帝的遗物，是他们曾经誓死效忠之人的东西。</p>

“柳相。”谢绪凌终于再次开口，他甚至没有看柳国丈一眼，只是对赵洵道，“柳家通敌，证据确凿，理当满门抄斩。”</p>

“你血口喷人！”柳国丈气急败坏。</p>

赵洵却只是平静地点头。“准。”</p>

一个字，决定了柳氏一族的命运。</p>

“传朕旨意。”赵洵的声音不高，却传遍了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他用的，是“朕”。“废帝赵泓，弑兄篡位，勾结外敌，罪不容诛。念其为皇室血脉，免去极刑，废为庶人，永囚皇陵，非死不得出。”</p>

旨意一下，再无转圜余地。</p>

赵泓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击垮，从龙椅上滑了下来，伏在地上，发出了野兽般的悲鸣。两名铁甲侍卫走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拖着他向殿外走去。他没有挣扎，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谢绪凌，里面翻涌着无尽的怨毒与不甘。</p>

谢绪凌始终没有再看他一眼。</p>

他走到慕卿浔身边，扶住她的手臂。“我们回家。”</p>

他旁若无人地带着她，转身离开。满朝文武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无人敢拦。当他们跨出殿门的瞬间，殿内，山呼万岁的声音，排山倒海般响起。新的时代，在血与背叛的废墟上，仓促地拉开了帷幕。</p>

*</p>

三日后。</p>

帝都被一场大雪覆盖，银装素裹，洗尽了那日宫变的血腥气。醇亲王赵洵，在百官的拥立下，登基为帝，年号“景明”。柳氏一族被连根拔起，朝中势力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洗牌。一切，都在以一种雷厉风行的方式，重归秩序。</p>

钦天监连夜上奏，称紫微帝星之侧，忽现一颗明亮的辅星，两星光华交相辉映，融为一体。此乃“君臣相得，江山永固”的大吉之兆。</p>

消息传开，人心大定。</p>

谢府，梅林。</p>

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艳烈。慕卿浔独自站在一株老梅树下，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雪花在她温热的掌心迅速融化，化作一滴冰冷的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