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9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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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卿浔裹紧了被子，牙齿却依旧不受控制地打着颤。</p>

冷。</p>

像是整个人被浸入了数九寒冬的冰窟窿里，连血液都要被冻结成冰。</p>

这是蛊毒的反噬？还是那诡异伤势的后遗症？</p>

她不知道。</p>

她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死。不是死于刀剑，而是死于这无声无息的寒冷。</p>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p>

不能坐以待毙。</p>

她跌跌撞撞地推开房门，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p>

可这屋外的风雪，竟比不上她身体里万分之一的寒冷。</p>

院子里，白茫茫一片。</p>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人。</p>

就在院中那棵老梅树下，立着一个玄色的身影。</p>

是谢绪凌。</p>

他披着一件玄狐大氅，身形挺拔如松，肩头、发梢，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与这雪夜，融为了一体。</p>

他也没睡。</p>

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冷？</p>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过她混沌的脑海。</p>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存在，那人缓缓转过身来。</p>

距离太远，风雪又大，她看不清他的表情。</p>

只见他朝她抬了抬手，似乎是示意她过去。</p>

慕卿浔迟疑了一瞬。</p>

身体里的寒意，却催促着她，不受控制地朝那个身影走去。</p>

一步，两步。</p>

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p>

走得近了，她才发现，他手里捧着一个鎏金的缠枝手炉。那微弱的，橙红色的光，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p>

“冷就靠近些。”</p>

他的声音，被风雪吹得有些散，却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p>

慕卿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他身边，下意识地向那唯一的暖源靠拢。</p>

两人并肩立在梅树下，谁也没有开口。</p>

只有风声，雪声，还有彼此之间，那几乎可以听见的，压抑的喘息。</p>

他忽然将手中的暖炉，塞进了她的怀里。</p>

“拿着。”</p>

不由分说的语气。</p>

慕卿浔的指尖，在触碰到手炉滚烫外壳的瞬间，猛地一颤。</p>

一股灼热的暖意，顺着她的指尖，飞快地窜入四肢百骸。那股盘踞在骨髓里的阴寒，竟被驱散了几分。</p>

她死死地抱着那个暖炉，像是抱着救命的稻草。</p>

“幼时你总抢我暖炉……”</p>

身边的人，忽然低声开口。</p>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怀念。</p>

“每次都说我小气，不肯给你。可每次，最后不都到了你手里？”</p>

“如今，倒肯这么安静地陪着了。”</p>

慕卿浔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p>

不是疼。</p>

是酸。</p>

是涩。</p>

记忆的潮水，瞬间冲破了闸门。小时候，在大雪纷飞的冬日，那个总是板着脸，像个小老头一样的矜贵少年，和他怀里那个永远捂得暖烘烘的手炉。</p>

还有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蛮不讲理，连抢带夺，也要把手炉弄到手的，无法无天的小丫头。</p>

原来，他都记得。</p>

原来，在那些她早已模糊的岁月里，他竟记得如此清晰。</p>

那股暖意，混着灭顶的酸楚，一同涌上心头。</p>

她抱着手炉，指尖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那鎏金的外壳里。</p>

雪，越下越大了。</p>

她和他，两个被困在牢笼里的人，在这漫天风雪中，依靠着一个手炉的微末温度，短暂地取暖。</p>

雪地上，两个人的影子被拉长，交叠，再分不清彼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