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静水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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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淮自然也在其中。</p>

即便他已尽量低调，但一路上依旧惹来无数复杂的目光。</p>

有审视，有忌惮，也有憎恶。</p>

究其原因，在顾衡弹劾薛明章之前，薛淮便隔三差五弹劾工部官员。</p>

若非薛明纶一再压着，工部官员恐怕早就对薛淮群起而攻之。</p>

薛淮心神镇定，步伐沉稳。</p>

昨日沈望那些话对他造成不小的震动，但他不会因此头脑发热横冲直撞。</p>

于他而言，先看一看形势，学习查办处一众能臣干吏的手腕，需要他出面的时候也不会胆怯畏缩，这都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p>

如今他对身边这些人已有大致的了解。</p>

监察御史袁诚乃都察院人尽皆知的清官，品格高洁行事果断，早些年脾气极其火爆，一手弹章堪称犀利至极，曾经在朝会上将一位侍郎驳得无地自容。</p>

刑部主事方既明性情沉稳内敛，却有洞悉蹊跷之能，这些年他经手过的复杂案子不计其数，经常能发现那些不起眼的线索，乃是刑部右侍郎麾下一员干将。</p>

大理寺评事陈智貌若老好人，实则严谨缜密，他复核过的案子极少出错。</p>

至于那些六科给事中和专门负责查验账册的书吏，薛淮对其中一人印象很深。</p>

那日大朝会上，这位名叫葛存义的户科给事中在司礼监掌印太监诵读圣旨的时候，他站在原地神游物外，堪称立地而睡的奇人。</p>

薛淮原以为此人乃尸位素餐之辈，如今才知道对方只是不喜咬文嚼字，他能被沈望看中调来查办处，自有不凡之处。</p>

片刻过后，一行人来到都水司所在的跨院。</p>

齐环朝众人拱手道：“诸位同僚，不知你们要如何查案，烦请给个章程。”</p>

众人看向薛淮——他身为沈望任命的书记官，负责传达沈望的安排。</p>

“钦差有命，都水司交出近十年与河工有关的卷宗和账册，此外齐员外及各位官吏，均需接受查办处的问询。”</p>

薛淮语调平静，不疾不徐。</p>

齐环皱眉，但他没有急切表露出明显的抗拒，沉声道：“卷宗和账册都在案牍房内，此外我与都水司所有人随时都可接受你们的查问。”</p>

进展看似很顺利，但无论薛淮还是袁诚等人心情都不曾放松。</p>

眼下只是一个开始，找出对方的问题可没那么容易。</p>

查办处众人按照预先做好的分工展开行动，薛淮带着六科给事中和书吏们前往案牍房，袁诚等人则先对都水司官吏展开第一轮问询。</p>

都水司的案牍房面积很大，三面共计七个房间，里面存放的卷宗可谓浩如烟海。</p>

“这么多？”</p>

一位给事中看着院中摆放的六个大箱子，一时间无心感慨都水司居然如此配合、提前就将相关卷宗整理出来，他只知道接下来大半个月恐怕要不眠不休。</p>

都水司的主事郑静冷眼看着他，漠然道：“这里还不到三成，而且只是近五年的河工档案，你们要近十年的卷宗，那么至少还有十几大箱。”</p>

这番话听得众人直皱眉，他们并非畏惧艰难，而是天子只给了三个月的期限，眼下光是查完这些卷宗就得一两个月。</p>

“郑主事。”</p>

薛淮走上前来，冷静地说道：“此案因扬州河工贪腐案而起，请你先将扬州府的卷宗交给我们。”</p>

郑静斜倪他一眼，不再言语。</p>

薛淮淡淡道：“郑主事不愿？”</p>

“薛编修莫要血口喷人。”</p>

郑静脑海中浮现齐环的叮嘱，面无表情地说道：“查办处奉旨查案，我等岂敢不配合？只是案牍房内堆满了卷宗，我实不知扬州府的河工档案放在何处。薛编修还请稍安勿躁，我立即带人去案牍房寻找。”</p>

他顿了一顿，好心好意地说道：“对了，都水司地方狭窄，并未准备各位休息的场所，若不嫌弃就请你们在院内等候，我马上让人搬来椅子。”</p>

他的答复看似没有问题，然则薛淮怎会不懂其中玄机？</p>

如果他答应下来，那么接下来的场景就会变成查办处一行人坐在院中傻等，郑静能带着人在案牍房找到地老天荒。</p>

简而言之，能拖多久便拖多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