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再入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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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高处的几扇小窗透进几缕天光。</p>

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身形瘦小的身影，正踮着脚，费力地用一把比她手臂还长的药耙子，将晾晒在高架簸箕里的干菊花翻动均匀。</p>

她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p>

随着动作露出的半截手腕十分纤细，肤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p>

手背上似乎还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旧疤。</p>

这是御药房新来的哑女，名叫阿丑。</p>

据说，是内务府从宫外流民堆里挑来的。</p>

因为一场大火毁了嗓子，人也呆呆笨笨的，只有一身力气还算用得上，就被打发来这御药房做些粗使活计。</p>

“阿丑，阿丑！死丫头跑哪儿去了？”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不耐烦，在药柜间响起。</p>

阿丑动作一顿，连忙放下药耙子，小跑着过去。</p>

她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似乎身体不太好。</p>

跑到近前，眼前是一个颧骨高耸，眼神刻薄，穿着管事姑姑服色的妇人——张姑姑。</p>

“磨磨蹭蹭的！没用的东西！”张姑姑劈手将一个沉甸甸的柳条筐塞到阿丑怀里，里面是刚分拣出来需要碾碎的药材。</p>

“把这些碾成细末，天黑前弄不完，仔细你的皮！”</p>

阿丑抱着沉重的筐子，肩膀被压得一沉。</p>

她费力地点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气音，表示明白。</p>

她低垂的眼睫掩盖住了眸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冰冷。</p>

三个月前，乱葬岗的濒死经历，如同烙印刻在林绾绾灵魂深处。</p>

这具身体虽然活了下来，却元气大伤。</p>

尤其是脖颈处的刀伤，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喉咙受损更是让她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p>

龟息丹的副作用加上失血过多，让她畏寒怕冷，体内更是时常被一股莫名的寒气折磨。</p>

她顶着这张用特殊药泥改变肤色、点染瑕疵的“阿丑”的脸，如同一个真正的哑巴一般，在这御药房的角落苟活着。</p>

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p>

更没有人会将她这个呆笨丑陋的哑女，与三个月前那场轰动京城的“谋逆案”中，被斩首示众的林氏嫡女联系起来。</p>

这，是她最好的保护色。</p>

林绾绾抱着药材筐，走向角落那巨大的石药碾。</p>

她将药材倒入碾槽，用瘦弱的肩膀抵住碾轮的木柄，开始一下一下，沉默而吃力地推动着。</p>

碾轮发出沉闷的“咕噜”声，在寂静的药房回荡。</p>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额前蜡黄的碎发，顺着脸颊流下，留下一道道浅痕，露出底下一点异常白皙的皮肤。</p>

脖颈处，粗布衣领下，一道狰狞的淡粉色疤痕若隐若现。</p>

每一次用力，那疤痕都被牵扯着隐隐作痛，体内那股蛰伏的寒气似乎也蠢蠢欲动。</p>

石碾轮每一次沉重地碾压过药材，仿佛同时也在碾压她心中翻滚的恨意，将它们一点点沉淀、压实，淬炼成最坚硬冰冷的复仇之刃。</p>

九皇子身体上诡异的紫斑...父亲含冤而死...林月瑶母女的背叛和恶毒...</p>

还有乱葬岗上那只戴着鸦羽扳指，把玩父亲医箱的神秘的手...</p>

线索如同一团乱麻。</p>

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蛰伏、等待!</p>

在这御药房的药香里，在这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如同一只冬眠蛰伏的孤狼，默默舔舐伤口，积蓄力量。</p>